回到基地核心区域,那栋鲜少使用的顾问别墅此刻却成了临时的指挥所与……
礼物分发中心。
露娜将塔里克亲王“馈赠”的那些昂贵物品一股脑地堆在客厅中央那张巨大的大理石茶几上,璀璨的珠宝、精致的化妆品礼盒、以及那套量身定制的高奢韩款礼服套装,在冰冷的大理石映衬下,散发着一种与周围军营环境格格不入的浮华气息。
“这些,”露娜指了指那堆东西,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亲王殿下的‘心意’,大家分了吧。喜欢的就拿去,不喜欢的……自己处理掉。”
她唯独将那套属于自己的珠宝和礼服留在了手边,眉头微蹙,显然还没想好如何处理这些烫手山芋。
她转向一直安静跟在身后、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易普拉欣:
“易普拉欣,交给你个任务。去通知所有训练兵,包括三个等级的,度假计划照旧,明天一早准时出发去埃尔奥拉。至于我们几个顾问……”
她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遗憾”,“就说我们临时有紧急的内部战术研讨和装备维护工作,无法陪同了。理由……你自己编一个听起来合理点的就行。”
易普拉欣立刻挺直身体:
“明白,顾问阁下!我会处理好的!”
他转身快步离去,瘦小的身影却带着一种被委以重任的郑重。
打发走易普拉欣,露娜看着眼前这堆光鲜亮丽的礼物,又想到书房里那番令人作呕的交易和威胁,只觉得一阵心烦意乱。
高强度训练、间谍设备、王室内部的龌龊、被迫的妥协……
种种压力如同巨石般压在心头。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驱散那股郁结之气,对客厅里或坐或站的队友们说道:
“今天……放假。不用训练,不用想那些破事。走,陪我喝一杯。”
就在这时,佐娅却提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建议。
她走到那堆礼物前,拿起那套为露娜定制的礼服,在露娜身上比划了一下,冷艳的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带着恶作剧意味的笑容:
“露娜,既然这些玩意退不回去,放着也是落灰,不如……我们都试试?就当是战利品展示?我还没见过你穿除了军装和作战服之外的样子呢。”
这个提议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蜂医不置可否;
深蓝挑了挑眉,看向夜莺;
乌鲁鲁则咧开嘴,似乎觉得很有趣。
露娜本想拒绝,但看着佐娅眼中那抹坚持,以及队友们投来的、带着些许好奇和期待的目光,她忽然觉得,或许换种心情,换个形象,也能帮助自己从压抑的情绪中暂时挣脱出来。
“……好吧。”
她叹了口气,接过礼服,“就当是……角色扮演了。”
半小时后,当露娜再次从卧室走出来时,整个客厅仿佛都亮了一下。
剪裁极佳的深蓝色丝绸衬衫贴合着她挺拔的身姿,高腰的黑色微喇长裤更显得她双腿修长笔直,外搭的同色系西装外套敞开着,为她增添了几分干练与洒脱。
虽然未施粉黛,但长期的军旅生涯赋予她的独特气质,与这身奢华服饰奇异地融合在一起,产生了一种令人惊艳的冷冽美感,仿佛一位从时尚杂志中走出的、却手握生杀大权的超模特工。
“哇哦……”
夜莺忍不住小声惊叹,眼睛亮晶晶的。
其他几位女性顾问也各自换上了合适的裤装正装,即便是偏向中性的款式,也都被她们穿出了各自不同的风韵——
佐娅的冷艳、夜莺的娇俏中多了一丝英气。
深蓝看着换上一身米白色西裤搭配浅蓝色丝质衬衫的夜莺,眼中满是惊艳和温柔,忍不住又低头亲了她脸颊一口,惹得夜莺脸红扑扑地捶了他一下。
就连乌鲁鲁和蜂医,也勉强找了两件看起来相对正式的衬衫换上,虽然穿在他们身上依旧难掩那股子硝烟味,但总算脱离了作训服的范畴。
“行了,别臭美了。”
露娜被大家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挥了挥手,“出发吧,去老地方。”
再次踏入那家熟悉的会员制酒吧,氛围与往日略有不同。昏暗的灯光下,几位身着华服却难掩军人本色的GtI顾问的出现,引起了一些零星客人的侧目,但很快又归于平静,这里的人早已习惯了各种身份的来客。
乌鲁鲁刚在卡座坐下,就惊讶地发现奥蕾莉亚竟然已经坐在了他们常坐的那个隐蔽角落,面前放着一杯几乎没动过的威士忌,神情略带疲惫。
“奥蕾莉亚?你怎么在这儿?”
乌鲁鲁有些意外地走过去。
奥蕾莉亚抬起头,看到乌鲁鲁和他身后焕然一新的队友们,眼中也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苦笑:
“海水淡化厂的项目出了点‘技术故障’,据说是控制系统被不明信号干扰,导致过滤膜组大面积损坏。沙特管理层和承建的南亚公司互相推诿责任,调查期间项目暂停。我这个顾问,连同其他几位外国专家和技术工人,都被‘强制休假’了。”
她揉了揉眉心,“真是流年不利。”
乌鲁鲁在她身边坐下,很自然地握住了她放在桌上的手,安慰道:
“没事,正好休息一下。我们……我们也被‘休假’了。”
他没有细说原因,但奥蕾莉亚似乎从他略显沉重的语气中明白了什么,反手握了握他的手。
这一次,两人聊得格外投入,从项目困境聊到各自工作中的烦闷,再到远在澳洲的女儿们。
或许是酒精的作用,或许是环境使然,或许是旧情未了,他们的肢体接触明显增多,乌鲁鲁的手臂不时揽过奥蕾莉亚的肩膀,奥蕾莉亚偶尔也会将头轻轻靠在他坚实的臂膀上。
露娜在一旁默默看着,抿着杯中的威士忌,心里暗忖,这两人,看来真有旧情复燃的迹象,毕竟他们当初分开,更多是因为聚少离多和人生轨迹的暂时偏离,并非感情本身破裂。
另一边,深蓝和夜莺更是旁若无人地沉浸在二人世界里。
夜莺似乎有些酒意上涌,脸颊绯红,靠在深蓝怀里,小声说着什么,不时发出轻轻的笑声。
深蓝则一脸宠溺,低头听着,时不时在她额头、发梢或唇上落下轻柔的亲吻,暧昧的气息几乎要溢出卡座。
蜂医没有参与热闹,他独自坐在稍远一点的吧台旁,戴着耳机,通过加密频道与远在瑞典安全屋的妻子米莉亚姆进行视频通话。
屏幕上,妻子温柔的面容和女儿夏洛特活泼的身影,是他在这纷乱世界中最坚实的慰藉。
他低声诉说着沙特的干燥气候、训练的琐事,听着妻子讲述一个人带着女儿在异国他乡努力生活的点滴,以及GtI那位神秘的高级特工“阿瑞斯”偶尔从敌控区核心——
柏林
——冒险传来的问候与关心。
他的脸上带着平日里罕见的柔和与思念。
佐娅则对调酒产生了浓厚兴趣,正和那位断臂的酒保认真地讨论着各种基酒的比例、摇匀的手法与化学反应之间的异同,仿佛在钻研一种新型的化学药剂配方。
露娜几杯烈酒下肚,非但没有驱散烦闷,反而让那种被算计、被胁迫的无力感更加清晰。
她看着那套属于自己的、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的钻石首饰,忽然觉得无比刺眼。
一个念头涌上心头。
她拿起那套首饰,走到奥蕾莉亚和乌鲁鲁面前。
“奥蕾莉亚教授,”露娜将首饰盒推到她面前,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这套首饰,我想送给你。”
奥蕾莉亚和乌鲁鲁都愣住了。
“这太贵重了,露娜少校,我不能收……”
奥蕾莉亚连忙推辞。
露娜按住她的手,语气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
“请收下吧。就当是……代表大卫,表达一份心意。我希望你们能早日和好,找到属于你们的幸福。”
她看了一眼乌鲁鲁,乌鲁鲁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用力握了握奥蕾莉亚的手,眼神复杂。
奥蕾莉亚看着露娜真诚的眼神,又看了看身边的乌鲁鲁,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接过了首饰盒。
“那……谢谢你了,露娜少校。”
出于礼貌和一丝好奇,奥蕾莉亚打开盒子,拿出那条钻石项链,在灯光下仔细欣赏。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触摸到项链搭扣内侧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与金属融为一体的凸起时,她作为工程师的敏锐触觉让她动作顿了一下。
“等等……”
奥蕾莉亚的眉头微微蹙起,她将项链拿到更亮的灯光下,用手指仔细摩挲着那个不寻常的凸起,“这里的做工……有点奇怪。不像是一般的镶嵌或者焊接痕迹。”
她的话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酒吧里轻松的氛围瞬间凝固。
蜂医立刻快步走过来,从口袋里取出一个便携式高倍放大镜和微型探测仪。
佐娅也停止了和酒保的讨论,目光锐利地投了过来。
深蓝和夜莺也停止了亲昵,警惕地坐直了身体。
在放大镜下,那个微小的凸起露出了真容——
一个米粒大小、封装极其精密的电子元件!
“是追踪器!”
露娜的声音冰冷,带着一丝后怕,“而且是高灵敏度、长待机、低功耗的型号!利用首饰的金属壳体一定程度上屏蔽信号,只在特定条件下或者定时激活发射!”
她终于明白塔里克亲王为何如此“大方”了!
这些昂贵的礼物,根本就是一个个定位信标!
他不仅要监视基地,还要掌握他们每一个顾问的实时动向!
愤怒如同岩浆般在她胸中翻涌,但很快,一种冰冷的计算取代了怒火。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好……很好……”
露娜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将计就计。”
她看向众人,迅速下达指令:
“这些追踪器,暂时不要动。我们正好可以利用它们,给塔里克亲王演一场戏。”
就在这时,易普拉欣完成了传达命令的任务,匆匆赶回酒吧。
露娜立刻将他招到身边,低声吩咐:
“易普拉欣,交给你一个新任务。明天,你跟着度假的队伍一起去埃尔奥拉。”
她示意蜂医小心地将几条首饰中的追踪器取出,交给易普拉欣:
“带上这些。在埃尔奥拉期间,想办法让它们‘正常活动’,比如带着它们去一些景点、市场逛逛,制造我们所有人都在安心度假的假象。你自己也趁机放松一下,最近训练太刻苦了。”
易普拉欣立刻明白了露娜的意图,郑重地接过那几粒米粒大小的追踪器,小心收好:
“明白!顾问阁下!保证完成任务!”
他随即又汇报了一个情况:
“顾问阁下,还有一件事。出发前我按您的吩咐,去检查了一下我们藏在营地废弃仓库隔层里的那台受损间谍设备……它不见了。锁被破坏了,周围有很轻微的痕迹,但没留下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露娜眼中寒光一闪。
果然!
塔里克亲王并不傻,甚至可能在他们返回基地之前,就已经派人清理了现场!
营地仍然处于严密的监控之下!
“看来,我们做戏必须做全套了。”
露娜冷笑一声,“甚至……我们可能暂时不能回营地居住了,否则很容易被识破我们在暗中调查。”
蜂医呵呵一笑:
“这倒不难解决。只要塔里克亲王和那个神秘的合作者,没有能力实时监控到我们每一个人的具体消费记录和生物特征信息,我们大不了不用亲王给的那张黑卡,使用我们自己的备用资金和身份,在利雅得另找地方落脚。”
“但是,设备的遗失,等于断送了我们目前最直接的一条线索。”
深蓝沉声道,语气中带着惋惜。
露娜拿起酒杯,将杯中残存的琥珀色液体一饮而尽,感受着那股灼热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
“线索断了,可以再找。今天的酒,先喝了再说。”
她的目光扫过卡座,看到深蓝为了给乌鲁鲁“打个样”,正把怀里已经有些微醺的夜莺亲得晕头转向。
而乌鲁鲁,在酒精和氛围的催化下,似乎也下定了决心,他盯着奥蕾莉亚那带着成熟风韵的嘴唇,深吸一口气,终于克服了内心的犹豫和笨拙,俯身吻了上去。
奥蕾莉亚身体微微一僵,象征性地轻轻推拒了一下,但很快便在乌鲁鲁那带着烟草和威士忌气息的、熟悉又陌生的亲吻中软化下来,闭上了眼睛,手臂不由自主地环上了他粗壮的脖颈。
良久,唇分。
奥蕾莉亚端庄知性的脸庞上染满了红晕,气息微喘,有些无力地瘫软在乌鲁鲁怀里,小声埋怨道:
“你……你还是这么粗鲁……”
但语气中却听不出多少责怪,反而带着一丝久违的娇嗔。
她将发烫的脸颊埋在乌鲁鲁胸前,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
“今晚……如果不知道去哪里……可以……陪我……”
乌鲁鲁身体一震,手臂收得更紧,重重的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如同赢得一场重大战役般的、混合着激动与释然的笑容。
露娜看着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
有对队友们找到暂时慰藉的欣慰,有对眼前微妙情感的感慨,但更多的,是对即将到来的、隐藏在暗处的更激烈斗争的凝重。
最终,这群各怀心事、微醺酣畅的GtI顾问们,互相搀扶着(主要是深蓝扶着夜莺,乌鲁鲁半抱着奥蕾莉亚),离开了酒吧,来到了奥蕾莉亚位于利雅得市中心的高档公寓。
公寓宽敞明亮,装修风格是现代简约风,与奥蕾莉亚知性气质很配。
对于这群习惯了风餐露宿、睡惯了行军床和沙地的特战干员来说,这里堪称奢华。
其他人自然是席地而睡或者占据沙发,而乌鲁鲁和奥蕾莉亚这对旧情重燃的前夫前妻,则毫无疑问地进入了主卧室,去重温十几年前鸳梦重温的夜晚。
然而,就在大家洗漱完毕,准备休息之时,奥蕾莉亚却抱着她的笔记本电脑,眉头紧锁地从卧室里走了出来,脸上的红晕和醉意已经被严肃所取代。
“露娜,各位,你们来看一下。”
众人围拢过去。
奥蕾莉亚打开电脑,调出了海水淡化厂控制系统的日志和报警记录。
“我刚才睡不着,又仔细分析了一下昨天故障的数据。”
奥蕾莉亚指着屏幕上复杂的波形图和代码,“我之前说的‘技术故障’……现在看来,没那么简单。这不是普通的信号干扰或设备故障。”
她的手指在触控板上快速滑动,调出了频谱分析图:
“看这里,干扰信号的频率非常集中,脉冲波形极其规整,这明显是人为生成的阻塞信号!而且……”
她放大了一个时间节点,“干扰的时机精准得可怕,恰好是在过滤膜组进行高压反冲洗的最脆弱阶段!这根本不是意外,这是一次精心策划的、针对性的电子破坏!”
她抬起头,看向露娜,眼神锐利:
“有人不想让这个海水淡化项目顺利进行下去。而且,对方技术水平很高,对我们的系统运行规律非常了解!”
露娜的心猛地一跳。
海水淡化厂被电子破坏?
这会是巧合吗?
还是说,与他们正在调查的间谍网络有关?
哈夫克集团确实有动机破坏沙特的战略基础设施……
“我明天必须再去项目控制中心一趟,”奥蕾莉亚坚定地说,“至少要想办法定位干扰源的大致方向。露娜,你是电子侦察专家,我需要你的帮助。”
露娜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点头:
“好,我跟你去。”
这或许是一条意想不到的新线索。
她随即对其他人下达指令:
“蜂医,佐娅,你们明天带着之前击落的那架无人机的残骸,想办法找可靠的地方进行更深入的分析,看还能不能提取出有价值的信息。深蓝,乌鲁鲁,你们负责外围警戒和支援,同时想办法弄一些不记名的通讯设备和交通工具。我们现在线索不多,只能从这些残骸和干扰信号入手了。”
新的方向已然确定,尽管前路迷雾重重,但行动的步伐不会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