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随着小人踏上第二级阶梯,周围的物理法则开始出现微妙的偏移。
重力场扭曲,光线在阶梯周围形成光环,连时间的流速都仿佛慢了半拍。
这不是普通的能量汇聚,而是一种规则的重塑。
当小人踏上第三级阶梯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席卷开来。
那威压并非针对某个个体,而是弥漫在整个空间,让所有存在都下意识地想要匍匐、臣服。
赵括体内的九阶能量竟开始共鸣,顺着那股威压的韵律轻轻震颤,仿佛在渴望着某种升华。
小人一步步向上攀登,每走一步,周身的光晕就凝实一分,天地间的异象就剧烈一分。
亚空间的能量、物质宇宙的法则、甚至那些破碎星球残留的生命印记,都在朝着它的身影汇聚,融入那不断膨胀的神圣气息之中。
这不是简单的苏醒,更不是力量的爆发。
而是一场声势浩大的登神仪式!
从凡俗到不朽,从存在到法则,一步一阶,踏碎虚空,登临那至高无上的神座。
但,这里是亚空间啊!四小贩对于神明血肉的渴望无以复加,不惜以身入局算计即将成神的深海之主。
又怎么会放过在亚空间登神的一位新生神明呢?
这一刻,赵括感受到了一种毛骨悚然的味道。
可以想象,除了纳垢以外,其他三位神明的目光极有可能已经汇聚在了这里。
那贪婪的目光,不仅仅只看见了这位即将完成新生的神明。
就在小人即将踏上第五级阶梯时,赵括胸口突然亮起一点金光。
那是帝皇留下的锚点,平日里只是沉寂的能量印记,此刻却像挣脱了无形的枷锁,化作一道金色流光,不受控制地朝着登神的小人飞去。
光流中隐约能看到帝皇的徽记,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志,仿佛要将那小人与某种宿命牢牢捆绑。
赵括心中一紧。
小人的脚步顿住了,他缓缓转过身,原本朦胧的五官在金光中渐渐清晰,露出一双深邃如星海的眼眸。
那目光穿透金色流光,越过赵括,仿佛看透了无尽虚空里纠缠的因果线,最终落在那道锚点上。
良久,一声带着无尽疲惫的叹息在虚空中响起:“父亲,这么多年,你还是不肯放过我们。”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周身的金色光晕骤然爆发,如同超新星爆发,瞬间照亮了整片俄尔甫斯星云。
墨绿色的亚空间能量被这光芒涤荡,星球残块停止旋转,连空间的震颤都归于平静。
赵括听见亚空间深处传来三声震怒的嘶吼。
奸奇的诡诈迷雾、恐虐的血色风暴、色孽的诱惑幻象,如同三道灭世洪流,从不同方向猛扑而来。
三小贩终究按捺不住,想要在帝皇意志彻底降临前,夺走这即将成型的神性。
但它们的力量在触及金色光芒的刹那,便如泥牛入海,瞬间消融。
迷雾溃散,风暴平息,幻象破灭,连一丝涟漪都没能激起。
这片被金色光芒笼罩的区域,成了邪神力量的禁区,直到此刻,祂们终于感受到了来自帝皇的威严。
祂已经是亚空间中,最为强大的神明。
光芒中央,一个由纯粹能量构成的巨大身影缓缓凝聚。
没有具体形态,只有无边无际的威严,仿佛整个宇宙的秩序都凝聚在其中。
帝皇的意志,降临了。
小人看着那道身影,抬起的脚终究还是缓缓放下。
他摇了摇头,光纹流转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我原本以为,洗尽铅华就可以摆脱那份血脉,看来,我错了。”
登神的金色阶梯开始变得透明,仿佛从未存在过。
那股贯通天地的神圣气息渐渐收敛,回归到小人体内,只留下他悬浮在虚空中,眼神复杂地望着帝皇的意志。
一旁,那断手化作的变异生物早已没了之前的凶戾,膜翼瘫软,身体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像是遇到了最恐惧的存在。
帝皇的意志伸出一道光手,轻轻抚摸着怪物的头颅。
那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温柔,声音在虚空中回荡,清晰而沉重:“阿尔法,欧米茄,我的子嗣,此路无归。”
怪物发出绝望的呜咽,无数只眼睛里同时涌出泪水,如果那能被称为泪水的话。
这处于九阶与次神波动的存在,却连挣扎都做不到。
光手微微用力,它的身体便开始寸寸瓦解,墨绿色的混沌能量被金色光芒彻底净化,连最细小的粒子都没能留下。
万年前的泰拉,灯火如星。
帝皇站在基因实验室的最高处,看着培养舱中二十道初生的身影。
那是他为人类未来锻造的利刃,阿斯塔特战团的基因原体。
但并非所有利刃都能出鞘,有几个战团在诞生之初便因“基因缺陷”被秘密抹除,卷宗里只留下冰冷的编号,仿佛从未存在过。
没人知道,其中一个基因原体并未真正消亡。
他在抹除命令下达前,被忠于他的智库馆长以禁忌秘术送走,坠入了当时还未被混沌污染的俄尔甫斯星云。
他的身体化作胚胎,沉入星球核心,以星核的能量为养分,开始了一场漫长的蛰伏。
这蛰伏不是沉睡,而是淬炼。
他以星云的混沌能量为磨石,日复一日冲刷体内帝皇的血脉印记。
那些源自父亲的基因片段被他撕裂、重塑、再撕裂,每一次都伴随着撕裂灵魂的痛苦。
他以为只要彻底剥离那份血脉,就能摆脱“帝皇之子”的枷锁,以全新的姿态登临神位,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直到阿尔法与欧米茄的出现。
这对同样偏离正道的子嗣,不知从哪份残缺的卷宗里窥见了他的存在。
他们像闻到腐肉的秃鹫,潜伏在星云深处,看着他的胚胎逐渐成型,看着他凝聚神性。
他们以为这是天赐的机缘,只要吞噬了这位“兄长”的神性,就能填补自己基因里的缺陷,甚至超越其他原体。
于是有了那只断手,有了那场拙劣的侵占。
可他们终究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帝皇之子”四个字背后的重量。
别说吞噬神性,他们连靠近胚胎的屏障都破不了,最终只落得被帝皇意志亲手湮灭的下场。
虚空中,胚胎缓缓闭上眼。周身的光纹彻底黯淡,像燃尽的烛火。
他悬浮在那里,不再是即将登神的存在,只是一个被宿命牢牢捆住的失败者。
帝皇的意志静静看着他,没有愤怒,没有怜悯,只有一片亘古的沉默。
赵括站在这片沉默里,指尖冰凉。
他看着那位基因原体的身影越来越透明,看着帝皇的意志渐渐隐没在金光中,突然明白了什么。
所谓登神,从来不是挣脱血脉的过程,而是与宿命正面相撞的勇气。
这位基因原体躲了万年,逃了万年,终究还是在最后一步败给了自己,他怕的从来不是帝皇的意志,而是那份不敢承认的血脉羁绊。
当基因原体的身影彻底消散在星云中时,赵括眼前仿佛晃过一片无垠的黑暗。
自己,会不会也只是某位神明的某个微不足道的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