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娘？”
我这句称呼一出口，桑枝瞳孔微缩，有些惊讶，旋即正色对我道：“你并未拜入药王谷门下，不必唤我师娘。”
也是，我又不是药王谷的人，这句师娘也喊的太顺口了。
“是，是我唐突了，对不起。”
桑枝也并不责怪，只是笑了笑道：“我这个年纪，得你称呼一句‘姥姥’你也不吃亏。”
“姥姥？”这个称呼把我说懵了：“您看起来……也就四十多岁，是不是喊老了点……？”
玄清老牛吃嫩草啊！
桑枝低低地笑出了声，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多年未见，你说话还是如此中听，我已入花甲之年，不叫‘姥姥’叫什么？”
多年未见，我和桑枝还能多年未见？
奇怪。
不过在经历过太多异事后，现在对我来说，这个已经不是重点了。
“师娘……不是，姥姥驻颜有术，实在是难将您和花甲之年联系在一起。”
这评价真心实意，桑枝这外形条件，不知道怎么看上玄清的。
不过，姥姥？师娘？这不是和玄清那仨徒弟差辈儿了吗？
“要说驻颜有术，小寒姑娘似乎更有说服力，十五年，音容不改，丝毫未见岁月痕迹。”
原来在他们眼中，十五年前的我不是一个穿开裆裤的小屁孩啊。
我已经不想辩解十五年前的事了，怎么辩都辩不清楚。
“过去的事情，我并没有什么记忆。”现在我更关心另一件事：“姥姥，我听玄清师父说您是离家出走……可现在看来，您所在的位置还在归鸿山吧？”
虽然婉月带着我转了好几圈，徒步了将近两小时，我总觉得像是在故意绕路，绕来绕去的，这地方离药王谷应该不太远。
“正是归鸿山后山。”桑枝倒也大方地承认：“那老头的作派我不能苟同，便离家出走了，不过有些事情始终无法放下，在这里寻得一片自由天地，也未尝不可，还有婉月做我的眼睛，监视那老头的一举一动。”
桑枝说着，目光投向了站在我和她中间的婉月。
玄清是什么作派，不就是一个贪财贪酒的小老头吗，虽然对待自己的徒弟是严格了点，但也不至于离家出走十五年吧。
想到婉月的种种表现，我才恍然大悟：“难怪我感觉婉月在和其他蛊奴不太一样。”
至少在我面前表现得和其他蛊奴不一样，原来是在给桑枝当眼线。
桑枝却语气淡淡道：“婉月不是蛊奴，是傀儡。”
我眼睛一亮：“傀儡？傀儡术？和普通蛊奴有区别吗？”
那不是修仙世界里才会出现的技能吗，在这里也有？
桑枝耐心地给我解答疑惑：“是蛊傀，她的体内寄生着傀儡蛊，由我用蛊笛操控，有朝一日，待她的病症有药可医的时候，她还有可能恢复正常；普通蛊奴，只是其他攻击性蛊虫的容器，迟早因培育成熟的蛊虫破体而亡。”
虽然知道蛊奴的存在就是一个悲剧，但是被桑枝就这样大大方方地说出来，还是有点不忍。
“玄清师父……难道看不出来婉月不是蛊奴而是傀儡吗？”
桑枝的目光转向了桌子上的幻蛊，语气里多了几分怒意：“他一心忙着韬光养晦，做大事，闲时便喝酒，深夜又沉迷幻蛊，加之蛊傀和蛊奴大致表现也相差无几，又怎会发觉其中差别。”
看起来游戏人间的玄清，竟然还在韬光养晦做大事，我真是小看他了啊，当然我也没兴趣关心他到底想做什么大事。
“您一开始就知道我们入谷了，也知道我来药王谷的原因，又为什么要帮我，今天您是操控婉月故意引我来的吧？”
婉月一路上走走停停，时快时慢的，明显是怕我看不清路，跟不上，特意在等我，只是在路上没能静下心来思考这一点，光顾着埋头冲了。
桑枝没说话，起身从袖口抽出一支手掌长度的瓷白色笛子，放在嘴边，我也没听到什么音符，婉月就转身往小院外面走去，很快就走进了林子没了身影。
我目送婉月离开，问桑枝：“她去哪里？”
桑枝收起了笛子：“天色已晚，她该回去了。”
我抬头看漫天星辰，也觉得时间太晚了，起了身对桑枝说：“那我也和婉月一起回去了吧，就不打扰您了。”
桑枝却把手放在我的肩头，用了几分力气，我被迫重新坐下。
“不急，你的问题还没有得到答案，就这么走了，不怕夜不能寐吗？况且你并非药王谷之人，自然不怕那老头用谷规处置你。”
说完就往屋子里走去，我在外面不知道桑枝是什么意思，如坐针毡。一会儿起，一会儿坐，一会儿又徘徊不定。
此刻屋子里竟然传出了翻炒的声音，还有饭菜的香味，桑枝让我在这里等，是等她做饭？
没一会儿，桑枝果然端着饭菜走了出来，四菜一汤，摆了一桌。
她把筷子递到我的手里，像个慈爱的母亲一般：“婉月说你今日在蛊巢停留了一整日，还未曾用过晚膳，先吃饭。”
桑枝这样一说，我才想起自己今天好像只吃了一些点心，的确没有吃过晚饭。
虽然饭菜很香，我却不怎么踏实。
“可是我也出来很久了，再不回去……再说太打扰您了。”
桑枝低低一笑：“我独自一人在后山生活多年，好不容易才有个会说话的活人过来，需得好好聊一聊，你如此急迫要走，莫非是怕回去晚了，某人会担心。”
她拥有的信息量比我想象中还大，她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这个样子的桑枝，丝毫让人无法联想到她的真实年龄。
“没有，没有某人，没人会担心，我吃饭，我这就吃饭。”
就像是被戳中了心事，我心虚地接过桑枝手里的筷子，端起碗，埋头苦吃起来，恨不得用饭碗把自己的脸挡个干净。
桑枝不提，我还没感觉，她一提，我才意识到明明说服了自己，已经结束了，这些天却感觉越来越放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