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两天深山摸索，宋轻言终于走到了岐凉山边沿。
山外一望无际的平地让人陡生出莫名危险的错觉。
背上的人已经一天滴水未进，若不是微弱的呼吸若有似无喷洒在脖颈处，宋轻言早就慌了神。
现在的他也只是勉强维持着表面的沉静，一步一步沉重向着预定目的地走去。
岐凉山外，一人头戴斗笠单手搭在膝盖上遥望着干枯光秃秃的林子。
直到看见一个人远远走过来才起身迎上去，“怎么样了？”
宋轻言听着熟悉的声音苍白着脸看过去，“阿木，找大夫。”
阿木抬手接过宋轻言背上的人，幽寒的目光扫过脱口而出，“中毒了。”
“什么？！”
宋轻言讶然，随即回神想明白，小娃的医术并不高明，可能根本就不知道。
“回去。”
阿木自从收到林远玖的消息紧赶慢赶终于将人接到，只是情况要比自己预料的糟糕很多。
若是在耽搁下去，李云芍的小命还能不能保住都难说。
宋轻言一路上紧紧抱着气息几近消失的李云芍，神情愣怔。头脑中所有的可能一一闪现，最坏的打算都已经做好。
“阿木，若是云芍不好了，到时候我拜托你把我们葬在一起。”
宋轻言浅声交代。
声音消失在颠咣的车厢哒哒的马蹄中湮没在飞扬的尘土的中。
渐渐地宋轻言察觉出这不是回去的路，“阿木，我们要去哪里？”
“北地。”
短短两个字让宋轻言慌了，“北地？回北地做什么？！不是要给云芍解毒吗？！”
“回北地才能解毒。”阿木顾不上回头沉声解释：“白大夫有办法。”
“那老头？”
一路疾驰，他们早已回到凉州。
北地药庐中，白大夫盯着药童一一将药材整理好。
“白大夫！”石头闯进来急呼，“白大夫，云芍娘子回来了，中毒了，你赶紧看看。”
马车停在药庐门口，宋轻言顾不上其他将人抱下来，“白大夫，您快来看看这是怎么了？”
白大夫指使着把人安顿好，皱皮的手指按在微弱的脉搏上，白花花的胡子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屋里几静可闻，宋轻言只觉得头顶悬着一柄利剑，白大夫出声之时就是利剑掉落之时，来自大夫的宣判鼓动着连日来惶惶不安的心脏。
随着大夫不自觉皱起的眉头，宋轻言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口鼻像是被湿透的巾帕蒙住窒息感扑面而来。
半晌后，白大夫浑黄的眼球转转语气里带着诧异，“落叶见血，按说毒性应该早就发作，她竟然还能坚持这么长时间？”
“这毒厉害吗？好解吗？怎么解？”宋轻言一连三问。
“别急，急什么？她要死早死了，如今还没有死就落到我手里，让她死不了。”
宋轻言心中一喜，“需要什么？我可以去找。”
白大夫勉强分出个眼神给他，上下扫了眼他，“不用你去，你现在去好好睡一觉，别我把她治好了，你猝死了。”
宋轻言摇头，“不用，我就在这里，您需要什么直接跟我说。”
白大夫胡子抖动转头看了眼门口的阿木，阿木动作迅速手起刀落，宋轻言瞬间没了意识。
“自不量力，连自己都护不好还想着护其他人。”
白大夫掏出长针将李云芍扎成刺猬，慢慢悠悠走出去吩咐药童煮药。
李云芍再有意识的时候耳边是咕噜咕噜的沸水声，紧接着炙烫灼热的触感由下到上直冲脑门。
药童惊喜大喊，“醒了！师傅，她醒了！”
“知道了，叫什么呢，早该醒了。”苍老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李云芍抬头看去，白胡子老头？然后视线瞬间被老头身后神色激动的宋轻言吸引。
“云芍！”宋轻言一个箭步绕到白大夫身前，伸手就要抱。
“等等！”
白大夫抬手打掉他胳膊吹胡子瞪眼，“没看见下边火还烧着？活腻歪了，想当亡命鸳鸯？”
宋轻言眸中水光一闪，亮闪闪的瞳仁盯着浴桶里的李云芍，嘴角控制不住上扬。
“感觉怎么样？”白大夫直接打断两个人之间的含情脉脉。
李云芍身体一轻，濡湿的头发贴在脸上，瘦弱干枯的身体埋在浴桶里，“还不错。”
“知道他是谁吗？”白大夫指着宋轻言问。
落叶见血毒性深入骨髓后，身体机能衰弱就会引发一系列并发症，失忆是最常见的症状。
李云芍点头，“知道，轻言。”
“和你什么关系？”
李云芍脸上呆愣一瞬，这人跟自己是什么关系来着？于是她选择试探，
“姐弟？”
白大夫嗤笑一声推了把瞬间黯然神伤的男人，“姐弟？很好。”
李云芍下意识对上宋轻言眼泪汪汪，心中顿时涌上一股子愧疚，难道不是？
“云芍，虽然我比你小，虽然你不记得了，但是你怎么能说我们是姐弟关系呢！”
李云芍眼神闪烁，难不成是夫妻？
敢想敢说，李云芍又道：“夫妻？”
语气里带着浓浓的疑问，宋轻言转而安慰自己，她只是中毒了，又不是故意逗自己的！
然后故作惊喜，“嗯嗯！你现在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
寨子里的生活平静且安逸，李云芍身体一日一日好转起来，记忆也重新回归。
看着眼前默默收拾包袱的人无奈叹气，“我不能弃她于不顾。”
宋轻言沉默。
李云芍上前，“我保证一定顾好自己。”
宋轻言沉默。
“你跟我一起，寸步不离监督我。”
平平淡淡的语言里透着诱哄，“等到所有的一切都结束，咱们就离开这里。”
“不要！”宋轻言瓮声瓮气斜了眼说天真话的李云芍，“凭什么！”
“什么？”
“你为她付出了那么多，险些把命都搭进去，凭什么要离开？！”
宋轻言面色不善，难得对她冷下脸色，“你傻不傻？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一个都不能少！”
李云芍忍不住笑出声，“好！到时候我就仰仗着我夫君享福。”
宋轻言小声哼哼，“你又笑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