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典娜之前从未见过汉德肖这个人，所以在他现身之前，她都不确定该如何看待这家伙。
当他出现时，是开着一辆看上去相对较新的车驶进了小巷。不过这里说的新并不是指那种酷炫的新。
那是一辆白色的四门轿车，可能属于任何品牌。这大概是雅典娜见过无数次的那种最无趣的车了。
车缓缓停在他们面前，接着前门打开，一个男人走了出来。
汉德肖和他的车一样，无趣至极。
他穿着牛仔裤和一件针织背心，全都是暗淡的颜色。他的头发剪得毫无风格可言，甚至还有点驼背。
他就像是无趣之人的生动写照。
要不是他身上缠着绷带，鼻梁上还架着一副多米诺骨牌式的面具，雅典娜可能一眼就把他给打发了。
“他看上去不怎么厉害嘛。”雅典娜说道。
那男人在车前朝他们站定，双手深深插在口袋里，被车头灯的光照出个轮廓来，“老大？伊莎贝拉，或者我该称呼你小熊座？”
“我扮演假英雄的时候才叫这个名字。”伊莎贝拉回应道。
大姐西耶娜把手搭在伊莎贝拉的肩上。
雅典娜想起了大姐西耶娜说过的话，“汉德肖”是个情报掮客，他会想尽办法搜集所有情报，所以他们行事必须格外小心谨慎。好在谨慎可是雅典娜的专长。
“这位是？”他看着雅典娜问道。
“老板的一个朋友，”雅典娜说道，边说边交叉双臂，皮衣随着她的动作嘎吱作响，“你可以叫我雅典娜。”
“雅典娜？就像古代雷克族的女神那样？”他从口袋里伸出一只手，摩挲着下巴，“那位主管技艺、发明、战争、陶艺、猫头鹰，常与智慧联系在一起的女神。我很好奇你代表的是她的哪一面呢？”
“你要是付钱，我或许会告诉你。”雅典娜说。
“汉德肖”哼了一声。“说不定我真会付呢，”他说着转向大姐西耶娜，“我没想到会是你们三个人。我猜这位最小的女神也会跟我们一起吧？”
“她会的，见到你……挺高兴的？”
“不用为了照顾我而说谎，如果大家都准备好了，上车吧。咱们可以在去酒店的路上商量一下策略。”汉德肖转身走回驾驶座那边，“走吗？”
西耶娜把伊莎贝拉往车后座推了推，于是雅典娜开始绕着车走，经过车尾时留意了一下车牌，然后从尾气喷出的那股难闻烟雾旁快步走过。
她跳进汉德肖后面的座位，系上了安全带。
她还得把安全带往身后掖一下，因为它正好横在她脸前。
“你提到酒店了？”大姐边系安全带边问道。
“是的，恐怕不是什么高档地方。我们，也就是咱们几个还有咱们要见的那位客人，在奥利戴假日酒店预订了一个会议室。”
“那不是有点太公开了吗？”西耶娜问道。
“没错，就是要公开，”汉德肖道，“我们推测双方都不想把公众牵扯进来。这意味着要保持低调。
同时，把会面地点选在这样一个公共场所，也能让双方都稍微规矩些。”
“我想我明白了，”西耶娜说道，“不过我可真不太乐意被人看到和一个反派在一起。”
“啊，对，你的英雄身份。我觉得你不用太担心。我在公众面前没什么知名度，但在咱们这个圈子里，不管是英雄还是反派，都知道我，也都找我办事。”
“咱们这个圈子？”
“就是英雄和反派的世界，真实的那个世界，不是军团和政府想让人们看到的那种经过粉饰、美化后的版本。我想把它称作一个‘世界’可能有点夸张了。”
“大概吧？”
“它更像是一个群体，和外界是分隔开的。而且每年的同一天，这个群体都会壮大。”汉德肖身体前倾，看看小巷通向的那条路上有没有车开过来。确认没车后，他把车开了出去，并入了车流之中。
“它真的和外界分隔开了吗？”雅典娜问道，“我们还是得吃饭，而且我们有些人还要上学之类的呀。”
“确实如此。但很多有超能力的人，很遗憾我不在此列，他们觉得自己……我想‘高人一等’这个词比较合适。比普通人更厉害，更有天赋，或者说更有资格得到特殊待遇。”
“有道理。”
雅典娜眨了眨眼，“你不是个共产主义者吗？”她问道。
“那又不意味着我是个傻瓜，要是我所有的同志都能变成厉害的熊，那倒没什么问题，可只有我能做到。
所以我是有点与众不同，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就该得到更多。”
雅典娜翻了个白眼，“行吧，随便啦。我想有超能力的人觉得自己更优越，这倒也说得通。”
“这也不完全是不合逻辑的观点。”汉德肖说。
他们拐离大路，驶进了一个大停车场，旁边是一座又高又矮胖的建筑，入口处有个很大的遮篷，下面站着一个穿着过于紧身西装的年轻人。
汉德肖把车停在了停车场角落里一个很隐蔽的位置，然后熄了火。
大家都下了车。
天气开始变得有点冷了，雅典娜有点希望自己戴了手套好暖暖手，但戴手套可就显得不够硬朗了。
于是她把手插进夹克口袋，来回动了动好让血液流通，然跟着其他人朝酒店走去。
门口那个家伙——是门童吗？——看到他们过来吓了一跳，赶忙跑过来给他们开门。
“欢——欢迎来到奥利戴假日酒店。”他结结巴巴地说道，而他们径直走了进去。
“这边走。”汉德肖说着，径直穿过大堂，看都没怎么看周围一眼。不过大堂也确实没什么可看的。
里面摆着几盆假花，还有一张大桌子，桌后坐着一个人，嘴角挂着微笑，但眼神里却没有笑意。
为数不多的几个客人都坐在贴着“免费无线网络！”海报的长椅上。没人注意到他们四个人经过。
他们要去和那个反派会面的会议室在二楼。“汉德肖”没坐电梯，而是选择走楼梯，尽管电梯完全能用。
他们沿着走廊走，然后溜进了一个房间，“汉德肖”转身面向他们。“请把门关上。”他说道。
雅典娜是最后一个进来的，她先花了点时间环顾了一下四周。这确实是一个会议室，中间摆着一张大桌子，靠墙堆着一摞椅子。“好的。”她说着，把门关上了。
“不，这不是我们要和‘水泥’会面的那个房间，”“汉德肖”说，“那个房间在更里面。不过我觉得咱们得先讲几件事。”
西耶娜点了点头。“我也正希望如此呢。”她说。
“太好了。首先，咱们来看看合同条款吧。”
“我们的什么？”伊莎贝拉问道。
汉德肖笑了笑，“我们的合同。我可不会让你们来这儿而不先把条款讲清楚。”
“听上去像是资本主义那套鬼把戏，好让你占上风呢，”伊莎贝拉说，“你是不是还得找个精英律师之类的人来宣读一下啊？”
“嗯？”汉德肖一时语塞。
雅典娜走上前，直视着他的眼睛，“你的条款是什么？”她一边问，一边让房间里昏暗的角落显得愈发可疑了些。
“汉德肖”的笑容丝毫未减。“咱们今天的交易筹码就是情报。
作为你们在接下来的会面期间以及会面结束后的短时间内保护我的回报，我会把关于那个……
我记得我们为了避讳没说他们本名，管他们叫‘小丑’的团伙的所有情报都告诉你们。
另外，来保护我的每个人我还会付一千美元。钱就在我车里，一会儿提醒我一下就行。”
西耶娜点了点头，“没错，这正是我们想要的。”
“太棒了！那这样的话，我觉得这笔交易就敲定了。”
“嘿，等待，”雅典娜说，“我们不也知道他们的一些情况吗？要是我们告诉你的情况比你知道的更详细，那我们不就白干活了嘛。”
雅典娜真希望自己没搞砸大姐的计划。不过随后西耶娜也点了点头，她这才感觉好受了些。
“雅典娜说得对，要是光有情报还不够呢？钱倒是不错，不过，嗯，我们想要更多。”雅典娜的大姐修改了交易内容，她的声音因强压着怒火而微微颤抖。
“你们还想要什么？”汉德肖问道。
西耶娜停顿了一下，然后眼神变得坚定，有那么一瞬间看上去非常决绝。“这座城市里或者周边的一处安全屋的位置。另外，我们保护你的话，得给些金钱补偿。”
汉德肖轻敲着下巴。“安全屋的位置我可以提供，前提是你们允许我接触藏在里面的任何人。假设在接下来……就说三十天内有人使用那个地方的话。”
西耶娜考虑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行。”
“那咱们握个手表示定下来了，你们尽全力保护我，作为交换，我给你们每人一千美元，提供一处安全屋的位置，有效期三十天，还有关于那个代号为‘小丑’的团伙的情报。”
他伸出了手。
西耶娜和他握了手。
就在这时，雅典娜心里莫名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