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在山巅,望着远方平原尽头那片模糊的城郭轮廓,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韩枫……”她低声念着这个名字,语气里淬着冰,“你最好祈祷,我能在乌坦城找到他。要不然……就算你藏到九幽地府,我上天入地,也定要把你挫骨扬灰!”
起初是为那炉丹药,可到了如今,支撑她的早已不是那,而是胸腔里那口咽不下的怨气,那股烧得她日夜难安的不甘。
三年。
她耗了整整三年,竟落得一无所获?
她不允许。
六翼鸟在她肩头唳鸣一声,似是在应和她的怒意。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火气,身影一动,朝着那座最后的目标掠去。
刚入乌坦城,喧闹的人声便涌了过来。坊市上叫卖丹药的吆喝、武馆里传来的拳脚声、孩童追逐打闹的笑闹……
这等低阶城镇的烟火气,与她三年来所处的血腥之地截然不同。
她下意识运转斗气敛去周身威压,却在瞥见街角那道身影时骤然顿步。
那人身侧牵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以她的感知,整座乌坦城众人气息皆远逊于己,唯有这个男人……
其看似寻常的步履间,竟藏着让她都心惊的沉凝,仿佛天地之间的能量都在随他移动而悄然起伏。
居然,是一名比她要强的斗圣……
她心头剧震,猛地缩入药铺的布幡阴影里,连呼吸都刻意放缓。
有意思,乌坦城这么一个小地方,居然能吸引来斗圣……
古元正低头给薰儿整理被风吹乱的鬓发,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到了萧家,记得按时运转‘金帝焚天炎’淬炼经脉,族里交代的事……能办便办,办不到也莫要强求,明白吗?”
薰儿点点头,小手攥着父亲的衣角:“爹爹放心,薰儿不会给您惹麻烦的。”
古元望着女儿澄澈的眼眸,心里暗叹。
若非魂族最近动作频频,连中州那些沉寂多年的远古种族都被搅得蠢蠢欲动,他怎舍得让自己的女儿,孤身涉险来到这偏远小城?
他虽对陀舍古帝玉没什么想法,却也清楚那东西一旦落在魂天帝手里,必然会掀起滔天风浪。
不得不防啊……
至于薰儿……
派凌影跟着已是极限,再多派强者前来乌坦城,定会瞬间惊动魂族遍布各处的眼线。
更何况,族里最近也不太平。那些倚老卖老的家伙,借着外部局势不稳,越发不安分起来。
是该借着这次机会,好好敲打敲打了。
正想着,古元忽然感觉到一股视线,那视线极淡,像投入湖面的细沙,稍纵即逝,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以他的敏锐,自然循着那丝感应看了过去,目光扫过街角的阴影,眉头微蹙:“嗯?是我感应错了么……”
一旁的凌影跟在身后亦步亦趋,见族长神色有异,立刻凝神戒备,低声问道:“族长大人,您在看什么?”
“没什么,”古元收回目光,指尖在掌心轻轻叩了两下,似在驱散那点莫名的疑虑,只当是连日奔波太过疲惫,才生出的错觉,“那你就好好保护薰儿,有什么事,及时给我传信。”
“是,族长大人。”凌影应声。
暗处,她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唇角勾起一抹玩味。
待古元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街角,她才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看着凌影护送薰儿走进一处带着些颓败气息的庄园。
身形微动,如一片落叶般轻盈翻墙而入,视线刚落在院墙上,便微微一凝:“咦……这个纹路……”
墙壁上的萧家族徽虽已有些斑驳,那独特的火焰图案却异常清晰。她盯着徽记若有所思,眉头微蹙——这图案看着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念头刚起,却又抓不住丝毫头绪,索性暂时抛开。
比起这模糊的熟悉感,那位斗圣的举动更让她在意——把女儿放到这么一个落败家族中,所求为何?
直觉告诉她,这其中,定有古怪。
她正想着,古元已离开,她却没有随之离去,反而隐去身形,如鬼魅般闪进另一处更显僻静的院落,打算仔细探查一番。
不过,姓萧……
她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名字,却又迅速模糊。
死人有什么好记的。
摇摇头甩开杂思,她刚要运转气息探查,身后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一个小男孩走了进来,约莫五六岁年纪,眉眼精致,肤色白皙,倒有几分粉雕玉琢的俊秀。
她本想屏息退开——她虽算不上良善之辈,却也不会对人类幼崽动杀心。可下一秒,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怎么会……
怎么会……
这孩子身上,竟缠绕着层层叠叠的祈愿之光!那光芒柔和却磅礴,像是汇聚了万千生灵的祝福,几乎要溢出来!
她琥珀色的瞳孔收缩——
这是……
一个世界的馈赠?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呢……
她心脏狂跳,一个疯狂的念头撞入脑海:难不成……他是那种传说中的存在?
古籍中记载的跨界者,身上便会携带着他那个世界本源的祝福!
只要吃了他,吸收这股祈愿之力,她本源的裂痕就能修复,那日夜啃噬她神魂的剜心之痛,就能彻底消失!
这个念头让她浑身发颤,眼中瞬间燃起炽热的贪婪。
她清楚,这种祈愿之力会随年岁增长逐渐融入血肉,届时再想提取,难如登天。
事不宜迟!
她隐在虚空,身形如鬼魅般探向那团柔和的祈愿光罩,指尖裹挟着阴冷的吞噬之力——
还未触及分毫,那光罩猛地炸开!
并非实质的光芒,而是一股无形无质的洪流,如天地初开时的浩然正气,带着不容亵渎的威严撞来!
她甚至来不及反应,那股力量已穿透她的隐身屏障,顺着神魂根基狂冲直撞。没有痛觉,却比任何剧痛都可怖——仿佛灵魂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要从躯壳里硬生生撕扯出去!
她听不到自己的惨叫,也看不清周遭的一切,意识在剧烈的震荡中支离破碎,连维持形态的力气都在飞速流逝。
更可怕的是,她本就脆弱的神魂仿佛被投入熔炉,在剧痛中传来阵阵碎裂声。
该死的!
该死的!
混蛋……
为了自保,她只能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催动秘术,身形在光芒中扭曲、缩小——
“咦?”
年幼的萧炎被身后的动静惊动,茫然地转过身,眨了眨清澈的眼睛,疑惑地扫视着空无一人的院子,“好像有什么声音?奇奇怪怪的……”
他挠了挠头,没发现任何异常,只当是风吹过的声响,嘟囔了一句便转过身,蹦蹦跳跳地推开门出去了。
门外阳光正好,他刚走两步,忽然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墙角——
那里蜷缩着一只狸花猫,浑身毛发黯淡无光,沾满了尘土,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显然已是垂垂欲死之态。
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半睁着,透着浓浓的疲惫与……惊悸。
这正是被世界祝福之力重创后,被迫显露出本体的她。
萧炎愣了愣,脚步不自觉地朝那只猫走了过去。
“咪咪……咪咪?”他蹲下身,声音放得软软的。上辈子他就是个十足的猫奴,家里养着好几只中华田园猫,尤其对狸花猫情有独钟,简直是“慈父多败咪”的典范。
眼前这只猫,毛色纹路竟和记忆里的咪咪颇有相像,瞬间勾动了心底的柔软。
再仔细一看,更是心头一紧——小家伙浑身的毛纠结成块,沾着尘土和暗红的血渍,一条后腿不自然地扭曲着,像是骨头断了,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细微的颤抖。
“啧,怎么伤成这样……”他眉头皱起来,伸手想碰又怕弄疼了它,眼底满是真切的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