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冰冷的石床上沉睡的柯琳被蜥蜴人带入了深窖之下,一座由乌黑玄岩筑起的封闭大厅。
墙面布满密密麻麻的刻痕,那些不是雕刻,是意识的残渣,是被折磨到极限、被夺去自我的灵魂在意识临界崩溃前最后一次求救。
空气中飘浮着类似焚烧水晶的气味,一种灼烧灵魂的味道。
一群蜥蜴人巫师环绕柯琳而坐,他们披着灰色褴褛的长袍,眼神空洞得仿佛他们的意识早已不在人世。
他们口中低语着古老咒语,音节扭曲如同剥离时间的刀刃。
他们的心灵通过一枚蓝灰色的心灵水晶与中枢机器链接,蜥蜴人的操控术依托这晶体,深度穿透柯琳的大脑皮层,试图剥开她记忆的盔甲,逼迫她的意识俯首臣服,对她进行深度催眠。
柯琳闭上眼,第一波意识浪潮便撞击而至——那似乎是幻境,又或者是记忆被撕裂般的剧痛。
她梦见自己站在焦土之上,天空中洒落火雨,成千上万的地球人被黑暗吞噬,哭喊着向她伸出手,责问她为何未能拯救他们。她的身体被锁链缠绕,挣扎中却动弹不得。
“你是无能的,你不过是碎裂记忆中的一块残片。”低语来自她内心深处,如同一个她最害怕面对的自己。
“不是我……”她颤声喃喃,“我不是你说的那种人,我还能……还能坚持。”
第二波浪潮更为猛烈,意识被拖入另一个梦魇。
她看到自己亲手杀死了黑羽与皮克斯,她是被蜥蜴人养大的傀儡,一个声音持续在她耳边低语,告诉她她是他们的代言人。
那种耻辱、悔恨与绝望几乎将她意识撕裂。
她浑身冷汗,膝盖一软,跪倒在心灵水晶前。
巫师们的意念仿佛一道道毒蛇,潜入她的脑海,试图操纵她的选择、改变她的信仰、抹除她的记忆——尤其是那些她来到地球上所遭遇的人,遇到的情境,在地球上产生的感情、信念与爱。
就在她几乎濒临崩溃的边缘,头痛欲裂,曾经的记忆似乎被一点点清洗和抹去,柯琳突然想到了一个名字,她喃喃的呼唤着:“托兰斯……托兰斯……如果你还在聆听,请帮帮我。”
她想和托兰斯建立意识深链,但疼痛让她无法集中精神,无法聚焦她的意识和思考。
她想转换自己的维度,从三维空间生物转化为四维空间生物,然而,她的所有能量似乎都被那些该死的巫师所操控,那些水晶源源不断在吸走她身体的能量,让她虚弱不堪。
意识深链悄然亮起。
她的内心黑暗中,忽然有一束微光点燃——托兰斯的回应不是语言,而是一个温柔而坚毅的注视。
那是一个意识层级的拥抱,一种无言的信任。托兰斯没有强行入侵她的思维,而是以最克制、最坚定的方式,将一缕纯净能量悄悄送入她的精神核心,但是托兰斯和柯琳两个人的精神力量也无法对抗这么多蜥蜴人的巫师的精神力量。
“柯琳,就算你忘了一切,我也会想办法让你重新记起来的。”托兰斯的声音似乎从遥远的梦境深处传来,虚无缥缈。
那能量如一道金色脉络,在她的意识深处生根发芽,让她无所畏惧。她的身体仿佛注入新的血液,抵御那些疯狂撕扯的蜥蜴人巫师意念。
“你们……无法左右我。”柯琳抬起头,声音低哑却坚定如铁,“我不是你们的傀儡,我来自星海的另一侧,我见过光明。我不会忘记那些哭泣的孩子、被核火吞噬的城市,我不会成为你们摧毁地球的工具!”
她猛地用意念反击,托兰斯的能量在她脑海中爆发,一道刺眼的银白光芒瞬间穿透巫师们的集体意识。
几位年老的巫师倒地抽搐,意识被反噬,灵魂碎裂。他们惊恐地尖叫,却再也无法恢复之前那种掌控一切的从容。萨鲁泽站在黑暗中,双拳紧握,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你……你居然连意识能量链都学会了?!”他暴怒而困惑,“你到底是谁?”
柯琳慢慢站起,衣襟破碎、脸颊有着意念压迫留下的血丝,她却像刚从一场神战中归来的战士,眼中燃烧着不屈与信仰的光,一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姿态。
“我是你们惧怕的未来人和异星客。”
她低声说完,身后的梦境墙轰然坍塌,一道空间通道正在悄然开启。
她的记忆受到了重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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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风雪早已过去,残阳冷冷地挂在南极荒原上空,光线如钝刀,切割着浮冰与远山的棱角。
黑羽、皮克斯和艾森·布莱克踉跄地走在冰原上,身上的羽绒服早已结冰,汗水与风霜冻在脖颈之间。没有指南针,没有卫星定位,他们靠的只是记忆、星象和在地表冰纹中的细微痕迹。
皮克斯喃喃道:“如果我们偏了两公里,就再也找不到船。”
艾森·布莱克已疲惫得几乎说不出话,像被从墓穴里挖出来的人一样,他的眼神是空的,脚步却机械地跟着走。他太怕再被留在洞穴里了。那不是人该待的地方。
寒风像鞭子一样抽在脸上,连睫毛都冻成了白霜。
黑羽裹着被撕裂的防风外套,扶着虚弱不堪的艾森,脚步踉跄地踏过一片接一片的冰丘。
皮克斯在前方探路,手持一根临时削出的冰棍,试图在积雪中探测出哪一块冰层下方是冰水,哪一块下方是深渊。
三人身上没有任何生火工具,也没有热量来源。他们只剩下最后一点野外求生本能。
第二天夜里,他们在一处被冰块压塌的裂缝旁发现了一滩血迹,顺着血迹找到了被冻死在冰层上的一头半腐海豹。
“不能吃吧?”艾森·布莱克的眼中如狼发现食物的贪婪,但声音却虚弱低沉,颤抖如风中残枝。
“你可以不吃。”皮克斯用冰锥切下一片结着冻的血肉,像嚼冰渣一样塞进嘴里,冷得下颚都在打颤,“但我不想死在这里。”
黑羽皱着眉,蹲下身分割出三份。他也不说话,嘴里咬着冰冷的肉筋,像在吞咽屈辱和愤怒。他担心柯琳,但是又想不出好办法来对付地下那群蜥蜴人。
那夜他们窝在冰缝里,用碎冰块和死去的海豹皮遮挡寒风,随时担心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会昏睡过去,再也无法醒来。
风从耳边刮过,像幽灵在尖叫。
黑羽始终没能真正入睡,他梦见柯琳在裂谷尽头对他伸出手,又在下一刻被黑暗吞噬。他猛然惊醒,额头满是冷汗,分不清是冻的还是怕的。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唤醒了他们。
皮克斯醒来后朝东方初升的太阳望了望说:“方向应该对了。我们再走个三十公里,也许就能看到破冰船。”
“也许。”黑羽回应,声音嘶哑。
他们没有水,就吃雪;没有炊具,就生吃血肉;没有太阳,就靠彼此的影子来判断方位。他们把鱼刺磨成针,把冰块雕成水容器,用牙齿和意志一点点地,从南极的死亡手中把命夺回来。
终于,第三日的午后,远处浮现出破冰船锈迹斑斑的轮廓。那一刻,他们几乎都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它在那儿,”皮克斯低声说,像是在怕惊动什么神只,“我们回来了。”
但他们不知道,在等待他们的,是另一场来自人类贪婪与背叛的较量——远比冰原更冷。
终于,破冰船的轮廓在冰丘尽头浮现。像一头搁浅的怪兽,静静趴在冰原之上。
但刚一踏上甲板,黑羽的眉头就拧紧了。
他察觉不对劲。
他和皮克斯房间舱门开着,里面传来说话声和金属器皿碰撞的声音。
他们冲进舱室,就看到船长、大副,还有几个水手正在翻找他们的装备和私人物品,像一群闻到血腥的秃鹫。
黑羽扑上前去,一把拽住一个水手的领子:“你们在干什么?!”
大副甩开他的手,理直气壮地说:“你们两个一个被冰封在洞穴,一个突然失踪。我们等了你们整整三天,连一点回音都没有。我们跟你们来南极探险,什么宝藏也没找到,差点被德国佬用火炮轰成渣。你们带来的‘冒险活动’,一点油水都没有。我们总不能空手而归吧?”
另一个水手更是毫无顾忌地说:“至少看看你们是不是藏了点什么好东西,我们得对自己负责!”
皮克斯怒火攻心,直接冲上去一拳砸在那水手肩上,把他撞到墙上:“你们算什么玩意?想抢劫我们?”
黑羽拉住他:“别冲动,冷静点。” 他知道皮克斯身体虚弱,此刻根本打不过这几个身强力壮的水手。
他转向船长,声音低沉而寒冷:“听好了,我们付了你们租船的费用,钱足够多,我们也没亏待你们任何人。如果你们想把命搭在这片冰原上,就继续乱动我们的东西。”
他逼近一步,眼神犹如来自某个遥远战场的幽灵,“把我们的东西一件不落地放回原处,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否则——你们晚上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别怪我们没提醒和警告你们。”
皮克斯紧接着低声冷笑:“别忘了,我们可是从地底的死神手里爬出来的人。我们能回来,就已经证明我们不是普通人了。”
那一刻,气氛凝滞如即将崩裂的冰面。
船长和船员们对视一眼,面面相觑,他们看见了黑羽和皮克斯眼中那种从地狱归来的冷意。
最终,一名老水手先丢下手中的工具包,沉声说:“我们把东西都放回去吧。”
一个个东西被默默放回,船舱恢复原样。
但咒骂声仍在走廊尽头回荡:“这破地方根本就没宝藏,全是诅咒……吃的鱼都快吃疯了……”
皮克斯走向船长,冷声说:“给他安排个房间。”他指着瑟缩在一角的艾森·布莱克。
然后他和黑羽转身回到他们的舱室,锁上门。
地板下面的暗格轻轻被掀起,里面静静躺着他们和时空安全局总部的通讯设备。
银色金属在昏黄灯光下反射出淡淡的冷光。
黑羽调试设备,皮克斯检查能量核。
鼓捣了一阵子,一行文字发出,横跨时间风暴,直抵未来的时空安全局:
“柯琳未被救出。我、皮克斯、艾森·布莱克被蜥蜴人送回地面,请指示接下来的行动方案。如何营救柯琳?援兵何时到来?” 发送的文字自带时间和地理位置信息。
沉寂数分钟后,设备屏幕闪烁,回传冷冰冰的指令:“你们两个根本救不了柯琳,也不会有什么援兵,立即离开南极,听从总部命令,乘坐时空机器回到纽约。将德国人与外星人交易黑科技的消息透露给FbI或美国战争部。在那里,你们很快会与柯琳重逢。”
黑羽的拳头狠狠砸在金属柜上,手背瞬间渗出血丝。他的牙咬得咯咯作响,声音低沉却发抖:“不行。我要回去。我不能丢下她。”
皮克斯站在他身后,声音同样低沉,却平静得像雪原上最后一块坚冰:“黑羽,我们都想救她。但这不是鲁莽的时候。如果我们现在擅自返回蜥蜴人的老巢,不仅救不了柯琳,以卵击石,还可能暴露自己。我们要相信时空安全局,他们能看到我们看不到的未来,我们现在需要等待和柯琳重逢的一刻。你知道这一点。”
黑羽咬着牙,额头抵在舱壁上,沉默了很久。
皮克斯的声音缓缓响起:“相信她。柯琳不是一个会轻易被打倒的人。她的能力远超我们,没有我们做绊脚石,而且她那么聪明,她会想办法逃出来的,她还活着,蜥蜴人不能把她怎么样。她……一定会在纽约等我们。”
“不可能,我们有时空机器,可以回到纽约。但是她呢?她什么都没有。她如何去纽约。蜥蜴人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强大。就连德国军队都不是他们的对手,所以才选择俯首称臣。”
舱室陷入沉静,风雪拍打船壳,像遥远战场上的战鼓声。又像是柯琳在梦境深处,呼唤他们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