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你们家这是三胞胎啊？”
周奶奶正在削苹果，没有抬头看说话的妇人，只是笑眯眯地说，“可不是，两个皮猴子一个小闺女。”
“曾祖母，我们不是皮猴子。”
“你不是皮猴子，是小闺女呗，”吴君宝趴在床边，没好气地对着周君革翻了一个白眼。
稚嫩的童音逗笑了病房内其他两个病人。
“真羡慕你啊，我们家那小儿子也赶得寸，他那两个哥哥都生了好几个，到了他这儿，就只能生一个。”
“一个也轻省，你是不知道，我们这三个有多闹腾，”周奶奶说着，将手上的苹果平均分成了三份，给了每个人一块。
周君改和周君革拿着就往嘴里塞，吴君宝却是分了两半，递给周奶奶一半。
“你们看看，还是姑娘知道心疼人。”
虽然是自己削的苹果，但周奶奶还是觉得心里甜滋滋的。她当着吴君宝的面把苹果嚼碎咽下，才对着那位姓秦的妇人笑着回道，“主要是她妈教得好。”
秦婶子还想再问些什么，一个烫着时髦卷发的女人就拿着大包小包推开了病房的门。
众人闻声，全都转头看过去。
注意到她手上的礼物价值昂贵，大家立刻意识到她是来看谁的。
住在靠窗那张病床上的女人穿着朴素，灰白交替的齐耳短发打理得干净利落，一看就是个利索人。若不是来探病的人看着都非富即贵，他们还真觉得她就是个普通老太太。
“哎呦，这不是曼丽嘛，你怎么得空来了。”
“婶娘。”她提着大包小包靠近，笑盈盈地道歉，“不好意思，我这会儿才来看你。我最近也是忙昏了，今天下午才听人提起你住院了。”
“客气什么，我就是摔了一下，没什么大事。你说说你，来就来吧，花钱买这些做什么。”
“这些都对身体好，而且也没花几个钱。”
“你就是太客气，”她说着，给她倒了一杯水。
孩子们的感觉最敏锐，虽然说不出来具体缘由，但他们都不是很亲近王曼丽这个陌生的熟悉人。此刻，他们一个个站在窗边不说话，像是在被罚站。
周奶奶自然看出了三个孩子的不自在。
“君宝，你要是无聊，带着两个哥哥去门口买个糖葫芦吃。”
周爷爷去给周奶奶打晚饭了，担心三个孩子过了病气，便把他们留在这里。
“好。”
三个孩子立刻有了精神，拿了钱就往外走，结果刚出了病房，又返回来了。
“怎么又回来了？碰见曾祖父了？”
“不是，”吴君宝手里牵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走了进来，“是妈妈来了。”
肖柔柔刚刚结束一台手术，发现正好到了饭点，便想着来看看周奶奶有没有吃饭，谁知在拐角就迎面碰到了这三个小猢狲。
他们倒是很乖，没有在医院走廊里乱跑，就是看见她时，表现得太过兴奋。
或许是因为母性光环太强，或许是因为“远的香近的臭”，他们虽然聚少离多，但三个孩子特别喜欢黏着肖柔柔，尤其是吴君宝，倒是彻底打消了她当初的忧虑。
“奶奶，你吃饭了吗？”
周奶奶看见她比看见几个重孙还开心，当即就将王曼丽忘到了脑后。
“柔柔，快来这儿坐，奶奶给你削个苹果。”
肖柔柔见她还把自己当小孩，又是感动又是觉得好笑，“我这会儿不饿，倒是你，吃饭了没有？”
“周大娘，原来肖大夫是你的孙媳妇呀，”秦婶子突然出声。
另一个妇人也搭话，“肖大夫？我一直听人说，医院里来了一个很厉害的肖大夫，该不会就是你吧？”
肖柔柔神色困倦，但还是费力地扯出一个笑脸，“这传得也太夸张了。”
周奶奶见她这副样子又自豪又心疼，原本的心思此刻也有些动摇——她们那一代是苦过来的，所以不喜欢铺张浪费，但现在看来，还是该住进单人病房的。
“……”
王曼丽见她们彻底忽略自己，脸色有些不自在。
周奶奶不强迫小辈一定要对人热情，但她自己却做不到对上门的客人冷脸，注意到她身上散发的低气压后，笑呵呵地问，“曼丽，你吃饭了吗，要不然一起吃点？”
她意识到这是个好机会，再不抓住只会错过。
“不用了，我陪我爸在医院吃了才来的。”
“哦，对了，我前两天听你伯父提到过，还是因为那个病吗？”
王曼丽点点头，继而叹了一口气，“爸的主治大夫说，要是不开刀，这病就会一直反反复复。”
“我听说，风险好像挺大的？”
“对，但前几天，陈德明医生又说，有个成功率更高的方案。”
“这是好事啊，现在医疗水平越来越高，你爸有福了，”周奶奶并未顺着她的话聊下去。
王曼丽和他们周家并不亲近，这次会表现得如此热情，她便猜到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只是没想到她的最终目的会是肖柔柔。
见她不搭茬，王曼丽也顾不得旁的了，直接挑明，“现在一切都好解决，就是差个主刀大夫。柔柔，她们刚才也说你很厉害，所以阿姨就问问，能不能请你去主刀？”
周奶奶捏了捏肖柔柔的手，她则点点她的掌心，示意她不用担心。
“阿姨，谢谢你相信我，但是呢，好医生很多，不止我一个。既然王爷爷的主治大夫建议现在是做手术的好机会，就说明他心里有些把握，所以你可以试着相信他。”
她们是有不和不假，但她不会拿神圣的医生道德来报复她。
她曾听说过陈德明医生，虽然名声不如她大，但已经在相关领域钻研多年。
她最近的手术一台接着一台，且不说有没有时间为他主刀，最重要的是，相比不了解情况的她，对王父病情更了解且经验更丰富的陈医生从各方面来看都是更好的选择。
她这样想，王曼丽却不觉得，她只觉得她是在故意推辞。
“肖柔柔，你见死不救，对得起你身上穿的这身白大褂吗？”
“阿姨，你可以去问任何一个医生，在我和陈医生之间，大家都会建议你选择他而不是我。我是大夫，从穿上白袍的那天起，我就发誓一定要对得起我自己的良心。”
“说的比唱得好听，”王曼丽一甩头，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真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