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池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避开了周通。
生物的本能在逼迫他们屈从于强者,忽视强者的存在,以求保证自己不会死在强者手中。
但是,他们的目光又在避开周通的同时,汇聚在了那个踉跄前行,一步一个血脚印的少年郎身上。
“光宇,你这是怎么了?”
往日跟田光宇关系还算是不错的少年看着那一个个血脚印,脸上满是惊恐的同时,下意识地开始寻找自己的家长。
也是这个时候,听到了自家娃儿的呼唤,放下自己手中活,循声而至的男人、女人们才惊恐地看着那个往日能够成为他们的骄傲的娃娃脸色惨白的样子。
一个药师打扮的男人果断上前,一只手掐住了田光宇的手腕,扣住了他的脉门。
仅仅是细细排摸片刻,他的脸上就生出了几分凝重。
“光宇,你的身子怎么会如此糟糕!”
“莽牛法和虎魔法怎么在你的体内开始了争斗。”
“二娃子他爹,去我药铺里面,寻那小儿取来几钱镇血草,养脉花,还有……”
一个魁梧的汉子闻言转身就朝着药铺小跑而去。
可是,即便是如此,即便是这位药师死死抓住田光宇的手臂,不让他前进,其他人也是在一旁劝说田光宇莫要再前行的时候,田光宇却好像完全没有看见自己这些长辈一般。
自顾自前行。
嘴中还在呢喃着“自己想要变强”,“决不放弃”之类的话语。
可,身体的本能却没有阻止自己这些长辈将药材塞入他的口中。
本能催动那修行了好些年的莽牛法,以牛嚼牡丹的方式吞吃着那还没有经过烹煮,只能够算是有一些药效的药材,补充着自己身体因为体内两股力量的争斗而出现的血气亏损。
“光宇,莫要前行了。”
“光宇~”
“快去请耿大人,这显然是被妖魔迷惑住了。”
邺城百姓如何看不出光宇此刻的状态。
眼神迷离,功行差错,很显然是走火入魔,妖魔惑心的状态。
他们邺城毗邻江水,四周又有三山环抱,妖魔实多。
要不是这些年城中子民皆因圣天子得修莽牛法,又有朝中大臣推行多种之法,他们说不定早就已经死在了那群妖魔之下。
也是因为如此,常年跟妖魔交手,导致他们对于田光宇如今的状态很是了解。
“又有妖魔入城了。”
这些看着田光宇陷入绝境的长辈们脸上生出了几分愤恨之色。
当年他们在睡梦之中不能够助田家,导致那妖魔饮人血而离。
如今,已经有了手段,结果却~
“光宇,不能够走啊~”
“光宇~”
……
一声声呼唤之中,田光宇的步伐停了一下,但是,在下一刻,走得更加坚定了。
潜意识之中的骄傲,那源于血脉之中的骄傲,不允许他倒在此地,倒在亲友的注视之下。
出城!
出城!
朦胧之间,他已经看见了城门了,看见了那在人群之中,恍若一座礁石,遇水分流的男人。
“先生~”
田光宇的呼吸急促。
起初,他以为自己已经经历了最为残忍的修行。
每一步,只要他迈出去,浑身上下经脉就像是挨了千刀万剐一般地疼。
痛彻心扉的同时,不断刺激着田光宇他自己的心神,保证了最为基本的清醒,确保他能够跟上周通的脚步。
每一步的行走,对他来说都是一场磨砺。
而且,眼看着这场磨砺就没有尽头可言。
要走到哪里,走向何方,目的地是何处,只有眼前这个给予了自己磨难的人知道。
脸色愈发煞白。
田光宇浑身都在应激性地颤抖。
刚刚那一声呼唤已经是他最后所能够做出的挣扎。
其他时间,他恍若行尸走肉一般,追逐着那道只是寻常,但,每一步都恍若神岳横移的男人的身影。
渐渐地,光宇身边的人少了。
最初是几个人走了。
后来是大批人离开。
到了最后,即便是他走出城关,还有几个老人家跟着。
也是在这个时候,耿年得到了通知,来到了城门口,将这些老人家给劝了回去。
“光宇是有造化的。”
“这是考验。”
耿年拦着这些老人家,看着这些老人家眼眸之中的心疼,又看了一眼那从捉妖司一直延伸至此,而且还在不断延伸的血脚印,脸上也带着几分心疼。
“他爹跟我是兄弟,我又怎么可能会害了他!”
“是一位大人的考验。”
耿年喃喃着,说服着他人,也是说服着自己。
他下意识地将自己的拳头握得很紧。
片刻,周通行至群山之间,一座凉亭之前,这才停下了脚步。
也是因为事发突然,猛然停下,早就陷入了近乎昏迷的状态的少年郎一时未察,撞在了周通身上,紧接着就软趴趴地向后倒了下去。
周通没有去搀扶,更没有将他拉起来。
看着那倒在地上,浑身酸软无力,体内一团浆糊的少年郎,发问道:“娃娃,不,应该说是田光宇,这种将自己鲜血都流尽的感觉,你喜欢吗?”
没有回答。
田光宇如今也只有力气抬起自己的眼皮,看着那个一手造就自己体内紊乱得一塌糊涂的男人。
只是,那双已经蒙上一层苍白的眼睛之中有的只是怒火,前所未有,将一切跟自己的敌对的人都拉入地狱的怒火。
六道同坠,劫火万千。
也是如此气象、气息显露,周通这才盘膝坐下,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这个算是闯出这生死关的娃娃,脸上露出了几分玩味之笑。
“我有弟子四人,还有记名弟子几位。”
“其中记名弟子为灵兽,你也见不着,不需要知他们姓名,已然步入轮回。。”
“我首徒已经不在此世,天资一般,与我有缘,传了那江海无踪,浪里夺魁的本领,当了一个船老大。”
“我游走第二方世界之时,收了三位弟子。”
“你那三位师兄之中,老大性格随他父亲,死板之余不喜我行那天地翻覆之事,以自己成那浩然之宗,算是一个读书人。”
“老二承我衣钵,许多手段都从我这边学走,后出师之后估计当一个富家翁去喽。”
“老三是兵家大将,镇守一方,更从我手中悟到了他自己的东西,开宗立派之余,估计也会为新皇所忌惮,善终需要看他自己的选择。”
“但是,终究是我徒,所以,我教过他们的东西,我都不教你。”
“现在,我的情况已经尽数告知于你,而你可还愿,还想拜我为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