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老人进屋后，赵玉琴下意识地打量起屋子。
陈设简单得近乎朴素，沙发扶手上搭着两件没来得及叠的外套，餐桌上堆着好几个空披萨盒，旁边散落着几只没洗的碗；往厨房门口瞥一眼，灶台上随意扔着把锅铲，边缘还沾着点没擦净的油渍，料理台上切了一半的包菜、青椒和肉片堆得乱糟糟的，看得出主人实在没功夫打理。
唯独客厅中央那张超大的木制长桌格外显眼，上面摆着两台亮着的电脑，文件堆得像座小山，音箱里还断断续续传出职员汇报工作的声音。
“哎呀，我还没时间收拾……”
齐悦脸上瞬间通红，手忙脚乱地想去收拾：“爷爷、叔叔阿姨,您几位先坐,我收拾一下……”
“别忙别忙。” 赵玉琴一把拉住她，语气里满是心疼：“看这模样就知道你准是忙坏了，哪还有空拾掇这些？我来就行，你该忙啥忙啥去，别耽误了正事。”
她说着就撸起袖子，熟门熟路地拿起桌上的空盒子往垃圾桶里塞：“老许，你把那几个碗拿到厨房去，老爷子你坐着歇会儿，我去烧点热水。”
老许应了声，拿起碗筷往厨房走。老爷子则走到长桌旁，看着屏幕上滚动的数据流，又看了看齐悦略显疲惫的脸，轻轻叹了口气：“丫头，辛苦你了。”
听到老爷子这句似乎是意有所指的安慰,齐悦先是一愣,随即低下头,努力压下鼻腔里的酸涩，轻声说道：\"不会,爷爷,我不累的。\"
赵太后干活麻利得很，两个小时不到，屋里就变了个样。
餐桌上的披萨跟外卖盒被捆得整整齐齐塞进垃圾袋，洗好的碗碟在厨房亮闪闪地码成一排，连沙发缝里掉的文件都被细心地归回长桌。阳台的洗衣机转了第三次，齐悦堆在椅背上的换洗衣物已经进去了大半。
齐悦又是害羞又是窘迫,几次想凑过去搭把手，可电脑屏幕上不断弹出的会议视窗都在等她，全球的主管都在等着跟她做汇报,她只能坐在长桌前，一边听着耳机里的英文汇报，一边用眼角余光瞥着赵太后踩着小板凳擦窗户的背影，心里又暖又急。
那个忙里忙外的背影...好像妈妈啊......
等最后一个会议结束，齐悦摘下耳机，揉着发僵的太阳穴转头望去，正看见赵太后把洗好的被褥塞进烘干机。机器 “嗡” 地启动，她拍了拍手上的灰，转过身冲齐悦笑：“这下利索了。”
\"赵姨对不起,我才刚过来几天,还没时间请保姆。\"
齐悦脸上热烘烘的，说不清是愧疚还是窘迫。
就像小时候被长辈撞见自己乱糟糟的房间，明明知道对方是好意，却还是忍不住懊恼。
而且......她有种“媳妇”被公婆看到家里乱七八糟模样的窘迫感。
她对着电脑屏幕发愣，正琢磨着该说点什么缓和气氛，鼻尖忽然钻进一股浓郁的肉香。
赵太后端着个白瓷碗走过来，碗里是炖得酥烂的瘦肉，汤色清亮，里头有红枣、人参、枸杞这些补药,还飘着两片翠绿的葱花。
“快过来喝点汤。”
赵太后笑着把碗往桌上一放：“看你忙得连饭都顾不上吃，老是叫外卖,这样不营养,我用电锅炖了点瘦肉汤，趁热喝，补补身子。”
齐悦看着碗里颤巍巍的瘦肉，又看了看赵太后额角的薄汗，她小声说了句 “谢谢赵姨”,然后拿起勺子舀了一口。
温热的汤滑进喉咙，带着点淡淡的姜香,暖进的是心扉。
喝完汤，齐悦把碗放在桌上，这才抬头看向三位老人，那双长而媚的眼里带着点疑惑：“叔叔阿姨，爷爷，你们怎么突然过来了？”
老许笑了笑,宽厚的道：“你爸爸前些日子来中港找过我们商量你跟许安的事了。”
齐悦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叔叔、阿姨、爷爷,谢谢你们这么关心我，以后,我也欢迎你们随时来看孩子,只是……”
她顿了顿，抬眼看向老许，语气很认真：“请别在意我爸爸说的事。我现在就只是想把孩子生下来，好好带大。你们永远是孩子的爷爷奶奶和太爷，但我没打算跟许安结婚。”
“哎哟，这傻孩子！”
赵玉琴当即就红了眼眶，拉着齐悦的手不肯放：“你都当妈妈了啊,那为什么不想嫁进许家？是不是许安那混小子亏待你了？还是你还在意他之前那些事,你跟阿姨说，我替你揍他！”
齐悦摇了摇头：“不是的阿姨，他没有亏待我。至于之前的事,那是他的选择......我不喜欢跟别人争,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我抢也没用,这点我早就知道了,也接受。\"
“只是…… 如果有一天我要穿上婚纱，我希望是因为爱到非他不可，而不是因为怀了他的孩子，或是为了给孩子一个名分。”
老爷子坐在旁边，闻言开口：“可我看许安那小子对你上心得很，你怎么就觉得不是爱情了？”
齐悦垂下眼睫，声音低了些：“如果他真的在乎我，今天站在这里的，为什么是你们，而不是他？”
老爷子忽然笑了，冲老许抬了抬下巴：“你去开门。”
老许起身走到门口，咔哒一声拉开门。寒风裹挟着雪沫子涌进来，门口站着的许安满头满身都是雪，睫毛上都结了层白霜，冻得嘴唇发紫，正哆哆嗦嗦地搓着手。
齐悦手里的汤勺 “当啷” 一声掉在桌上。
老爷子在旁边慢悠悠地说：“他早就到了，只是不敢进来。你赵姨的汤炖了多久，他就在外头站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