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床上的萱灵脸色尚带着几分病后的苍白,却依旧温顺地喝着孟皓清送到嘴边的粥,小口小口地将一满碗温热的粥吃了个干净。
吃完之后她眉头微蹙,纤弱的肩头轻轻颤动了一下,忍不住低低地咳嗽了一声,声音带着些许沙哑:“夫君,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啊?”
孟皓清拿着空碗,动作轻柔地替她掖了掖被角,转身将碗放到桌边的木托盘上,才回过头温声劝道:“你再安心养几天,眼下你身子还弱,经不起舟车劳顿,等气色好些了,咱们立刻就动身。”
萱灵闻言,眼神里添了几分担忧,轻轻咬了咬下唇:“可我总怕大哥和父皇会担心,他们要是知道我伤了,指不定多着急呢。”
孟皓清听到这话,鼻间轻轻哼了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愠怒:“哼!他们若是真的担心,当初就不会让你去做那诱饵,把你置于险境之中了。”
萱灵见他动了气,连忙拉了拉他的衣袖,嘴角微微撅起,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哎呀,夫君你别这么小气嘛。
我一猜你就还在为这事儿怪罪太子哥哥和父皇,其实你误会了,这件事是我自己愿意的,毕竟当初太子哥哥说你要去松州,我想着能帮上忙,才做了这个决定。”
孟皓清看着她委屈又认真的模样,心中的火气顿时消了大半,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你先把病养好,等你痊愈了,我立马带你回东都,反正雾野到东都的路程也不算远,用不了多久。”
萱灵这才乖巧地点了点头,眼底的担忧渐渐散去。
就在这时,木屋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陈清安身着素色道袍,与一身劲装的元申并肩走了进来。
坐在窗边的夏言熙闻声微微扭头,目光落在二人身上。
元申率先上前一步,双手抱拳躬身行礼,语气恭敬:“好久不见,夏姑娘。”
夏言熙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语气带着几分打趣:“我说昨天夜里我夜观天象,见紫微星旁有客星异动,就猜今天会有故人登门,果不其然。
怎么?你们是和孟益合一同过来的?”
陈清安闻言笑了笑,目光在夏言熙身上转了一圈,语气轻松:“还别说,夏姑娘这性子倒是和黎昭那丫头有几分相像,都带着股直爽劲儿。
怎么样,这段时间当这新神婆,还习惯吗?”
夏言熙从窗边站起身,走到桌边的椅子上坐下,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语气沉了几分:“哎,你们也别绕圈子了,想必也是为了那件事来的吧?”
陈清安脸上的笑意淡去,郑重地点了点头,与元申一同走到一旁的空椅子上坐下。
恰在此时,内间的孟皓清端着刚才萱灵用过的空碗走了出来,刚迈步到外间,看到陈清安和元申,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哎,道长倒是比我预想中来得更着急些,我还以为要再过半日你才会到。”
孟皓清将空碗放到墙角的水槽边,擦了擦手,也走到桌边的椅子上坐下,开门见山地道:“既然人都到齐了,咱们就直说吧。
之前我让夏姑娘起了一卦,目的就是为了问吴砚之尸体的下落和后续动向。
我猜,道长和元申此前也该是为了吴砚之起过卦,只不过和我们一样,都没有得到明确的结果,只算出那个已经死了的吴砚之,至今还在暗中搅动着未来的局势,对吗?”
夏言熙和陈清安对视一眼,同时缓缓点了点头,眼底都带着几分凝重。
孟皓清见状,继续说道:“而且我料想,几天前你们双方应该是在同一时间,突然就有了新的卦象结果。
这个结果并非完全关于吴砚之,只是有点联系,是一则对未来的预言——贞启二十年末,天下大乱。”
话音落下,夏言熙和陈清安没有丝毫犹豫,再次同时点了点头,脸上的凝重之色更甚,显然孟皓清的话正说中了他们心中的隐忧。
孟皓清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椅边,望着窗外掠过的流云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几分沉缓:“你们双方那卦象并非平白无故有了结果,其实是因为我此前去西北的路上,误打误撞闯入了一处名叫苍月谷的秘境。
谷中那位隐居的长老见我身负异象,断定我就是几百年他们族人要等的人,便将一则藏了许久的最终预言告知了我——这才让原本混沌的卦象有了指向。”
元申闻言,身子猛地前倾,眼神里满是急切,语气也添了几分急促:“那这么说……长老给师兄你的预言,竟和我们此前起卦的结果有着关联?
照此推断,贞启二十年那场天下大乱,莫非真的和已经死了的吴砚之脱不了干系?”
孟皓清缓缓摇头,指尖轻轻叩了叩桌面:“这期间还牵扯着许多盘根错节的事,一时半会儿也说不透彻。
反正那最终预言里明确提了,若有人能在乱世中平息战乱,李家的天下便能重归安定;可若是平息不了这场浩劫,天下百姓又会再次陷入民不聊生的境地,再无宁日。”
夏言熙坐在一旁,眉头始终紧锁,此刻终于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懊恼:“我之前反复推演卦象,却始终没能看出搅动这一切的背后之人到底是谁,就像有层迷雾死死挡着,半点线索都抓不到。”
说罢,她转头看向陈清安,目光里带着询问,显然是想知道对方那边是否有新的进展。
陈清安迎着她的目光,缓缓摇了摇头,语气中满是无奈:“我这边的情况也和你一样,毫无头绪。
本来我还打算借用孟益合身上的龙脉之力,强行破开推演的桎梏,查清吴砚之死后到底还留下了什么阴谋。
可现在看来,这方法根本没用——我还是看不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谁,更不知道吴砚之的背后,到底还藏着怎样的人物。”
孟皓清沉默片刻,缓缓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沉稳:“既然暂时查不出头绪,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离贞启二十年还有很长时间,我们未必没有准备的余地。”
陈清安却轻轻摇了摇头,脸色凝重了几分,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若是单论时间,确实还有余地,但以卦象中显示的战乱程度来看,你必须在这几年里让自己的实力大幅提升。
以你现在化境中期的修为,远远不足以平息未来那场动荡——这点我敢保证,绝无半分虚言。
就凭我推演到的结果来看,未来那场战乱的规模和凶险程度,你至少要达到化神境界,才有五成把握能与之抗衡,才有机会平息乱象。”
孟皓清听到这话,不由得苦笑一声,语气里满是感慨:“化神境界……那谈何容易啊。
若不是当初在山洞中侥幸得到那枚助我突破的药丸,我现在恐怕还卡在满介的瓶颈里,连化境中期都摸不到门槛,更别说冲击化神了。”
陈清安这时突然“噌”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方才还带着几分凝重的神色瞬间变得亢奋,双手猛地一挥,脚步也跟着比划起来,语气里满是抑扬顿挫的激昂:“所以!接下来这几年,就由老夫亲自伴你左右,全力助你提升武功!
你尽管放心,当年师父他老人家传授我的本事,我可是半点没落下。
如今师父已然仙逝,这担子自然该由我来挑起——接下来几年,我定要好好打磨你,让你早日突破瓶颈!”
他手舞足蹈的模样,配上这股子冲劲,让一旁的孟皓清和夏言熙都下意识皱起了眉。
二人心里其实并未怀疑陈清安的能力,可他这老顽童似的发言,怎么听怎么看都透着股不靠谱的劲儿,实在让人没法立刻信服。
尤其是孟皓清,目光落在陈清安手舞足蹈的身影上,心里更是暗自嘀咕——他实在没办法把眼前这个咋咋呼呼、发言中二,没个正形的老道,和归尘道长联系到一起,怎么看都觉得这人不像是归尘道长教出来的徒弟。
坐在一旁的元申见状,更是无奈地抬手扶住了额头,脑袋微微耷拉着,嘴唇动了动,用只有自己能听清的声音小声嘀咕:“又来了……每次都这样,可真够丢人的。
还是当初跟在师爷身边的时候体面,哪像现在这样……”
话里话外,满是对自家师父这副模样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