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皓清缓步走上前,俯身蹲下身子,目光在沈丘和周千身上仔细扫过,将两人那看似狼狈的伤势尽收眼底。
他先是眉头微蹙,随即抬手扶着额头,一声无奈的叹息从唇边溢出。
直起身时,他抬脚朝着两人各轻踢了一下,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又了然的意味:“行啦,行啦,别在这儿装模作样了。
你们这点伤,哪有看上去那么重?依我看,内里那点岔气,调息上半盏茶的功夫也就缓过来了,趴在地上像什么样子?赶紧滚一边去,别在这儿碍眼。”
沈丘和周千被他一语道破,脸上顿时露出几分尴尬,磨磨蹭蹭地睁开眼睛,先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才慢吞吞地从地上坐起来,各自抬手挠了挠头,像是做错事的孩子。
两人动作一致地站起身,拍打着身上沾着的尘土,试图掩饰那份不自在。
沈丘率先开了口,语气里带着点狡黠:“哎呀大人,我们这不是想着,要是不把伤装得重一点,您怎么好借题发挥呢?
那叫沙彬的小子,实力实在太邪乎,我和周千两个人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这种时候,也就只有您亲自出手才能摆平他。
再说了,他伤了我们这么多兄弟,就这么轻易饶了他,那也太吃亏了不是?”
周千一边继续拍着身上的灰,一边接过话茬,语气里带着几分咋舌:“不过话说回来,大人您刚才下手也太狠了点。
真没料到,您直接就废了那沙彬的手脚,现在还不知道他能不能活得下去呢。”
孟皓清听着两人的话,只是再次无奈地叹了口气,摆了摆手没再多言,转身便朝着清水楼走了进去。
进了楼内,他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下,端起桌上的茶杯,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茶,目光落在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没过多久,陆忠便急匆匆地回来了,一进门就抱拳躬身禀报:“大人,都安排妥当了。赵公子住的客栈周围,已经全是我们的人,保证不会出任何差池。”
孟皓清抬手示意他起身,语气平静地开口:“陆忠,我问你件事……你那个同宗的弟弟,陆良,近来可好啊?”
陆忠闻言,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脸上露出几分疑惑:“陆良?在下不太清楚。
自从当年他来投奔我,我给了他个职位安顿下来之后,这些年我们兄弟俩其实很少联系,各自忙着自己的事。大人怎么突然想起问他了?”
孟皓清唇边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语气淡淡地说道:“没什么大事,只是恐怕,他这条命是保不住了。”
“什么?”
陆忠顿时瞪大了双眼,脸上满是震惊与不解,急切地追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出什么事了?”
孟皓清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面色一沉,语气凝重地说道:“大西北那边的事,他好像有参与其中。
你带人去调查一下,若是查实了……该怎么做,你心里有数。”
陆忠闻言,缓缓低下了头,心中五味杂陈。
他如今早已成家立业,亲戚本就不多,陆良是他为数不多的同宗弟弟,没想到竟然如此不省心,牵扯进了这等要命的事情里。
孟皓清看着他沉默的样子,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沉重地说道:“陆忠,你也清楚,大西北的事情是何等严重,那可是掉脑袋的大罪,他既然敢参与进来,就该想到会有这样的后果。”
陆忠深吸一口气,缓缓点了点头,语气坚定地说道:“好,大人,这事就交给我来办。我带沈丘去就行,不用劳烦其他人。
既然大人您特意提起他,想必心里已有几分把握,恐怕也不用费太多功夫去查了,我这就去把人拿下。”
孟皓清背过身去,听着陆忠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直至那脚步声彻底消失,他才缓缓转过身来,望着空荡荡的门口。
喉间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低声自语道:“陆忠啊陆忠,真是难为你了。”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语气里满是无奈,“没办法,想保全你,这事就必须由你亲手去做。
我怎会不知,这对你来说太过残忍——家里父母兄弟早已在当年的祸事里尽数被害,如今好不容易成家立业,平辈亲人就只剩陆良这一个念想了。
可……可你若不亲手处置他,一旦牵连出来,便是连坐之罪,到时候别说你这一家安稳,怕是连性命都难保全啊。”
话音落下,孟皓清疲惫地闭上眼,指尖在桌案上轻轻敲击着,似在权衡,又似在惋惜。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轻柔的脚步声,伴随着婴儿细微的咿呀声。
他睁开眼回头望去,只见唐芊芊抱着个襁褓从后堂走了出来,见他看来,连忙抱着孩子微微躬身行礼,声音温和却带着恭敬:“唐芊芊,参加孟大人。”
孟皓清见状,连忙抬手示意她起身,语气放缓了几分:“不必多礼,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拘谨。”
唐芊芊怀里抱着的,正是她与陆忠的孩子。
那小婴儿约莫半岁光景,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满是好奇,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孟皓清,嘴里“咿咿呀呀”地叫着,还伸出胖乎乎的小手,胡乱地朝着他的方向指点着。
孟皓清心头一软,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凑过去,小家伙立刻咯咯笑着攥住,力道不大,却攥得紧实。
他看着婴儿天真无邪的模样,脸上露出几分真切的笑意,对唐芊芊说道:“陆忠真是好福气,有你这样的贤内助,还有这么个机灵的孩子,你们如今这日子,可真是蜜里调油的幸福啊。”
唐芊芊闻言,脸上泛起温柔的红晕,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孩子,语气诚恳地说道:“大人说笑了,若非当年蒙大人救命,我与陆忠哪有今日?这份恩情,我们夫妻二人永世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