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洞窟入口狭窄,仅容一人佝偻侧身。贺聪与毕琳一前一后,摸索着深入这片未知的黑暗。贺聪忙拿出那夜明珠照耀,这才向洞内深处走去。柔和的光芒瞬间驱散了咫尺的浓墨,照亮了脚下湿滑的石径和两侧嶙峋的怪石。
“小心脚下,琳妹。”贺聪低声提醒,走着走着,只觉得这洞中愈走愈宽大。刚进去时尚须俯首侧身而行,但走出几丈之外时,二人可昂首相并而行。当又走出数十丈远,石壁陡然分岔,赫然呈现出二条通道。贺聪正欲驻足观察,身旁的毕琳像被无形的线牵引般,已向左边那条更为幽深的岔路走去。
贺聪本是在犹豫,但看毕琳径直走去,生怕她出事,只得紧随其后。这条通道比先前更为曲折,但空间依旧不小。行不多远,洞内景象又是一变。无数巨大的钟乳石柱拔地而起,或如擎天玉柱,或似倒悬莲台,更有层层叠叠的石幔流苏般垂下,千姿百态,鬼斧神工。更奇异的是,在洞穴深处,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缕微光透射进来。二人也无心观看,仍是向前走去。又走出不远,这时忽听里面传来一声轻柔婉转的声音:“来的……来的是何人?”
那声音软弱无力,可判定是一个年青女子,而且还是个生病之人。二人也未多想,于是急忙顺着声音的方向往里走去。当走到三根大钟乳石后,却见乳石之间的石块上,盘膝坐着一长发遮面之人。那人长发如瀑般披散下来,遮住了大半面容。她穿着一身色彩繁复却已略显黯淡的苗疆服饰,此刻正微微垂首。似乎察觉到有人靠近,她缓缓抬起头,长发向两侧滑落些许,露出一双即使在虚弱中也难掩清亮灵动的眼眸。她不停地在贺聪和毕琳两人身上反复打量着,嘴唇微动了一下,好似有些激动。但仍是轻微地说道:“二人能否再走近一点!”
贺聪向毕琳抛了一个眼色,依言又往前走了几步。那年青女子又仔细看了他二人,然后婉尔一笑说道:“我认识你们,你是那贺少侠,她是那毕琳小妹妹。”说着,又向贺聪说道:“贺少侠,你过来!”
贺聪又上前一步,然后恭敬地问道:“姑娘,能否相告你是何人?”
那女子呵呵一笑道:“怎么?不认识了?前不久多亏你救了我阿爸,还帮我苗家找回不外传的书籍‘毒经秘籍’。另外……另外,在那树林中,我们还曾在一起……”
贺聪听言不由地大吃一惊,他猛地瞪大眼睛,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敬畏,失声道:“你……你可是苗家公主娜妹?”
那公主娜妹呵呵一笑,笑声带上几分真实的愉悦道:“未曾想我们竟会在这里相见,真乃是缘也!”她说到‘缘’字时,目光灼灼地盯住贺聪。
贺聪注意到娜妹盘坐的姿态显得僵硬,显然并非自愿。于是忙问道:“娜妹公主!你怎么会在这石洞之中?而且还伤得如此之重?”
娜妹公主脸上的笑容淡去,说道:“本来我是与浦大小姐在一起的,由于遇到贼人,相斗中失手,被那贼人点到我后背穴道。好在有那浦大小姐相助,才逃进这洞中。因穴道被点,现在难以出行,只能在此躲避。”她眼中闪过一丝屈辱,“那贼人手法极其阴损,所点穴道并非寻常闭穴,而是蕴含了一种阴寒歹毒的暗劲,不仅封住气血,更在缓慢侵蚀经脉。若非浦大小姐拼死相护,将我推入这隐秘洞口,又以巨石暂时封住入口阻挡追兵,我恐怕早已……”她喘息着,眼中流露出对浦大小姐的深深感激,也带着对自身处境的无奈:“如今穴道被封,真气淤塞,阴寒暗劲盘踞督脉,别说行走,便是想自行运功冲穴都力不从心,只能在此苟延残喘,躲避追兵,也不知浦姐姐现在如何了……。”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贺聪双目盯在公主娜妹的身上,定定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沉声道:“娜妹公主!,待我试上一试!”说着右手一扬,向着公主娜妹身后发出一掌。这一掌看似虚弱无力,却有一股沛然莫御、却又精妙绝伦的无形浑厚内力,连绵不绝地朝着娜妹公主身后激撞而去。
但公主娜妹却已感觉到有一股温和暗流激撞而至,这股力量并非强行冲击。而是如同春风化雨,带着奇妙的震颤与渗透之力,所过之处,那阴寒歹毒的封穴暗劲竟如冰雪消融般迅速瓦解。淤塞的气血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温柔地疏通、理顺。原来这一掌之势,竟然是贺聪挥出的一记回旋掌力,当下就解了公主娜妹后背所被点穴道。
公主娜妹一时如坠梦境一般,于是暗中运功,初始真气难匀。但在片刻之际,忽觉身体以内,起了奇异变化。感觉在丹田气海间,陡然产生了一股温和的热力,刹那间遍布周身百穴。
再一运功竟已气旺神和,通体舒泰。不仅适才的疲累,完全消除。内力真气方面,并比平时还要来得充沛弥漫。她惊讶地看着贺聪,暗暗付道:想不到这少侠的武功是这般厉害。如同是绝世高人一般,能运用神奇功力相助于我。
穴道一解,公主娜妹全身气血顿时申通,恢复了她那爽朗风神。穴道一解,阴寒尽去,她全身气血畅通无阻,久违的力量感和爽朗风神瞬间回归。她挣扎着想要站起,却因久坐腿脚麻木而微微一晃。不由自主地哼了一声,笑道:“少侠!未曾想你又帮了我,看来你还没有忘记我!”然后深情地看着贺聪,越发觉得对贺聪的爱意滋生难以自遣,于是手揽纤腰,又问道:“你们怎么也会来到这里?”
于是贺聪就把整个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遍,最后道:“我毕琳妹妹被人下毒,现失去记忆,可我却束手无策。眼睁睁看着她受苦,又不知如何是好,我正愁死了。”说着满眼含泪,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
公主娜妹微微一笑,然后抬手替他以袖拭泪,逐说道:“英雄有泪不轻弹!男孩子偶而流几滴眼泪,表示在英雄肝胆以内,兼富儿女心肠未尝不可。但老流眼泪,就有损应具的英风侠气。”
然后又看向一旁安静站立、眼神茫然的毕琳。说道:“你们先另急,让我先看看毕琳妹妹中的是什么毒,我苗疆世代与毒物打交道,或许能看出些端倪,找到解决的办法。”
看了片刻后,公主娜妹黯然一叹,说道:“毕琳妹妹脏腑之间时有点异感,表面伤势虽好,实则毒性已攻内部,全仗毕琳妹妹功力勉强压制。但这毒必须要根除,否则后患无穷。”
贺聪虽不垂泪,神色仍自难免凄然,仰头急切地问道:“娜妹公主,那……那该如何是好?”
“毒,必须要根除!”娜妹公主斩钉截铁地说道,“否则,一旦毒性完全侵蚀脑络,轻则神智永损,沦为痴傻;重则……性命难保,后患无穷!”
贺聪听言如遭雷击,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但他强撑着,声音因急切而嘶哑:“娜妹公主!请告诉我,需要什么灵药才能治这毒?无论它生长在万丈绝壁,还是深藏于九幽寒潭,纵使踏遍天涯海角,上穷碧落下黄泉,我贺聪也必定将它寻来!”一股凛然的豪气与不顾一切的决心,从他身上迸发出来。
公主娜妹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目前有药可治,只是有一样配药极其难找。”
贺聪忙问道:“娜妹公主请讲,是什么灵药可治所中之毒!”
公主娜妹叹道:“原本这种毒医治并不太难,可以治疗。但要想一切复原如旧,则普天之下,只有一物……”
贺聪焦急地打断公主娜妹的话头问道:“是什么药物?娜妹公主快说,我即刻去找!”
公主娜妹答道:“凡是大脑被毒所伤之人,只有用一种叫‘冰血荷莲’做药引子,再配上几味药服下,方可完全恢复。但这‘冰血荷莲’是罕异之物,乃是世间罕异至极的奇珍,可遇而不可求,岂能轻易寻得?我曾听阿爸说过,有人曾把这种希世珍品的‘冰血荷莲’送给他,阿爸就用他救治过很多人。可当时我也没在意,也不知究竟是何人能如此大义,可如今又能去何处寻找到这人?”
“‘冰血荷莲’?你说的是‘冰血荷莲’?”贺聪的声音突然变得似乎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喜,他又追问了一遍,仿佛要确认自己没听错。
“是的!除了它,再无他物可解毕琳妹妹脑中之毒。可这罕异之物,又能到何处去找?”公主娜妹急回道,心中疑惑贺聪为何如此反应。
贺聪突然发出一阵爽朗而充满感慨的大笑,在这寂静的洞窟中显得格外响亮。“娜妹公主!真乃是天意!说巧不巧,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不瞒你说,在下正有此物。不瞒你说,当初给苗王此物的那人就是我。”于是忙取出一瓣冰血荷莲递给公主娜妹。
公主娜妹一见大喜,从怀中皮囊掏出了一只小指大小的红色瓷瓶。拔出瓶塞,散出一股浓烈玫瑰花香,充盈满室。顿时令人沁心澈肺、十分舒爽。她只采用少许一点冰血荷莲,从瓶中倒出少许药物,很快作成九颗药丸递给毕琳,让她每天一丸吃下。连吃三天便痊愈,剩下的药丸自可留用。
这公主娜妹说道:“此丹药丸功能有夺天地造化之法,无论是何种内伤奇毒都能驱除,还能增加自身的内功。”并一再叮咛好好珍藏,千万不可浪费。
毕琳吃下药丸后,也觉得公主娜妹所说的话一点都不假,感到全身血液流畅,人好象都轻得要飘起来,难熬的热意象是被一个旋涡都吸了起来。清凉的感觉尤如一片雾般笼罩下来,然后很快就晕晕欲睡。
那公主娜妹则又对贺聪说道:“原来少侠竟有这宝物!现在我的迷团也得已解开。这‘冰血荷莲’是极其稀少珍贵,我想相求于少侠,能否将剩下的这瓣‘冰血荷莲’送于我?”
贺聪对公主娜妹面带感激之色,毫不思索地接口答道:“娜妹公主明恩怨,识大体,更甘于舍己救人,英风豪气侠骨柔肠。你救我小妹,便是我的恩人。这份人情,我贺聪牢记在心中。既然娜妹公主需它治病救人,这‘冰血荷莲’岂有不送之理?”说着又从怀中取出一瓣‘冰血荷莲’,连同刚才那瓣‘冰血荷莲’一起送于娜妹公主。
娜妹公主大喜,欣喜地说道:“苍天有眼,让我能遇到少侠等人,又让我得到希世珍品‘冰血荷莲’,这可是我苗家的福分。少侠侠骨英风,不仅‘可爱’,还要加上‘可敬’二字!你令人可佩,我苗家应该感谢于你,你是我苗家的好朋友!”
娜妹公主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她紧紧地盯着贺聪也不说话。就这样盯看着贺聪,看的贺聪心里发颤。不知怎么,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心里发虚。此时的喘息,感觉到呼吸间盈满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息。片刻后想极力伸展自己,于是才说道:“娜妹公主!你……”
可娜妹公主并没有回应他,仍是看着他。一味柔顺,但不媚不妖,弄得贺聪此时的心里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同时又尴尬地不知说什么好。他手不安地搓着,这时突然想起娜妹公主送给自已的那件吊挂玉质饰品,于是忙从颈上取了下来。他结结巴巴地对公主娜妹说道:“娜妹公主,你这么贵重的物品我可不能要。常言道:无功不受?!我岂能要你的东西?”
公主娜妹看着他也不言语,可脸色由起初的温和渐渐变得愤怒起来。贺聪这时又慌了神,手上的吊挂玉质饰品是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让他好生为难。
可就在这时,毕琳知觉顿复,竟自双目微睁,一下子竟醒了过来。醒来后的毕琳惊奇地说道:“咦!我怎么会在这里?”她忙起身转了一转,又更加惊喜地说道:“聪儿哥哥!你怎么也在这里!”说着上前一把抱住贺聪,她即高兴又激动,仿佛要把满腔的热忱全都施放出来才好。
当她在高兴之余,突见贺聪手上的吊挂玉质饰品,更是高兴起来。她欢喜地说道:“聪儿哥哥!你这精美的玉质饰品是哪来的?你这是要送给我吗?太好了!”说着从贺聪手上拿过那吊挂玉质饰品,爱不择手地反复看。然后说道:“聪儿哥哥!我记得你过去没有这个东西,是不是哪个女子送给你的?哦!我想起来了,是不是西门大小姐,还是西门二小姐姐送给你的?如果要是她们送给你的,我可不要她们的臭东西!聪儿哥哥!你快说是谁送给你的?”
贺聪这时好生为难,嘴里含糊其辞的说道:“不、不是她们送的!”
不等贺聪把话说完,毕琳更高兴了,她大声道:“既然不是她们送的,那聪儿哥哥!快给我戴上,我太喜欢它了!”然后便即嗔道:“聪儿哥哥,你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头巾气,老是改不掉。再说你对我有恩在先,慢说这吊挂玉质饰品,就是我这一生一世,都对你报答不了呢!”
她这样又说又做的,可让贺聪傻了眼,他即看着毕琳,又看着公主娜妹,完全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毕琳可不知道贺聪和公主娜妹此时心里有滋味。说到此处,突然极其婉蛮地,香肩半倚贺聪。臻首微抬,手轻轻按在贺聪的手上,声音很温和说道:“聪儿哥哥,我求你件事,你肯答应我么?”
贺聪有点误会毕琳用意,心头一惊,但仍含笑答道:“毕琳妹妹一向豪爽,怎的吞吞吐吐起来?你说说看是什么事,居然用得上‘求我’二字!”
毕琳俏目流波,凝注贺聪脸上,慢慢说道:“你把这吊挂玉质饰品送给我,你不会后悔吧!”
贺聪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不禁哑然失笑,截断毕琳话头说道:“既然送给你,有什么后悔不后悔的?”
公主娜妹见到眼前这副局面,也傻了眼。不由地长吁一声,目光微瞬二人,本想实话实说,可见毕琳妹妹如此喜爱这吊挂玉质饰品,又让自已如何去说?同时也不想让毕琳妹妹失望和扫兴。她这心里很不是滋味,就如同五味杂陈。最后咬牙说道:“少侠!你既然把这吊挂玉质饰品送给毕琳妹妹,为什么还不给毕琳妹妹戴上?”
听公主娜妹这么一说,贺聪却如释重负,慌忙把吊挂玉质饰品给毕琳戴上。这毕琳高兴的又蹦又跳,她从小到大可从未有人送给她这么贵重的物品,也没戴过这么好的饰品。她高兴的忘乎所以,竟然抱着公主娜妹又亲又吻。
可这公主娜妹却是气不过,趁着毕琳高兴不注意时,突然伸手一把揪住贺聪的耳朵用力一拧。痛得贺聪是疵牙咧嘴,可又不敢发出声来,只能用哀求的目光看着公主娜妹。可公主娜妹用抱怨地眼神回敬于他,就是不松手。只到毕琳高兴的激情过后,放开拥抱公主娜妹的手之后,公主娜妹这时也只得放开贺聪。但她冰雪聪明,早猜透贺聪心意,自然免不了幽怨滋生,但也对贺聪见色不乱,专情不渝的难得人品,暗暗钦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