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莫同学也就被推着越来越往圆璧投影。
他那超乎常人的视觉又开始发挥作用。
眼前的投影一瞬间放大,变成漫天血沙中汩汩流淌的黑水。
眼看见自己这样被送进墙里,紧张的情绪终于压制不住。
墙壁之后,几双紧紧盯着的眼睛也越来越集中,望着小莫同学,一转也不转动。
莫南同样紧紧攥着衣袖,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黑水终于拖着小莫同学融入墙面投影。
什么异变也没有激起,小莫同学就这么平静无波地进入墙面,消失在投影中。
墙后的莫南一怔,旋即又担心不已。
游戏里发生什么事,现实中都无法插手。
他这是把自己的孙子彻底交给幽月寒了。
幽月寒可千万不要辜负他的信任,否则牺牲掉的就不止他们的交情了。
万魂舞内部,小莫同学重新走入水底。
没有聂莞在前引导,这一次他才真正意识到,这是个多么阴森诡谲的环境。
模模糊糊,能够看到熟悉的尖牙石笋横七竖八拦在前头。
因有过一次来回穿行的经历,小莫同学本不把这些石笋放在心上。可不知为何,越是靠近那些石笋,心跳得就越快。
熟悉的警兆浮现心头,他猛然看向那张黑漆漆的口子,恍惚之间,仿佛看到它猛然闭合,把自己活活刺穿再压成肉泥的画面。
小莫同学想拔腿就跑,却抬不起脚来。汩汩不停的黑水像个巨大粘鼠板,粘紧了他,要把他送进猫嘴里。
森森石笋、黝黑孔隙离自己越来越近,小莫同学惊恐到胸口一阵翻涌,几乎要吐出来。
冷静、冷静……幽月寒会帮忙的,她一定会帮忙的……
就算她不来帮忙,他也一定还有自救的办法。
说不定是游戏让他产生的压力,说不定是自己的幻觉,也说不定……
七上八下、忐忑颠倒地想着,小莫同学打开自己的技能栏,把锁链取下,抓在手里,咬着牙做好背水一战的准备。
真正穿过尖牙石笋的那一刻,小莫同学简直要被名为惊恐的情绪绳索给绞死,他死死忍耐住,抓紧绳索,全身上下都绷紧。
石笋重重下压,水流骤然紊乱异常,其速无与伦比,其势惊天动地。
事情真发生了,小莫同学反而冷静,拽开锁链,用出最强技能“一击千钧”,对着咬下的石笋尖打去。
砰一声脆响,无光黑水中迸出一点儿火花。
刹那的光亮中,依稀能看到几片碎屑随汹涌水流而去。
有石笋碎片,也有锁链尖头被打碎的碎片。
“果然连一己之力都没有吗?”
小莫同学苦笑,有点儿沮丧。
但他很快连沮丧都来不及了。
头上的石笋动作只是稍阻,脚下的石笋却是分毫不慢。
小莫同学的双脚被黏在原地,动也动不得,分明感受到脚底尖锐的痛直往上钻,却根本无处可逃。
“幽月寒!你再不来帮忙我真的要死了!”
他自暴自弃哭喊起来。
才嚎叫一声,就听到回音。
“急什么,总要看看会发生什么吧。”
聂莞的声音从下方传来,紧随其后传来的是几声咯嘣响,下方石笋被一一掰断,上方石笋也在凭空生出火莲开合间被融化成水。
熟悉的芭蕉叶包裹住身子,把小莫同学拉过后面几重交错石笋。
经过之时,那个渺远的声音再度响彻耳边。
【你当真要进来吗?这不是你的精神,而是你的肉身。以肉身进入此间,生死便不由你了。】
芭蕉叶还在裹着小莫同学急速往里拽,可到了最后一处石笋前,却像是碰上一道无形的屏障,咚的一声直接撞在上头。
小莫同学头脸身子都直直撞在无形屏障上,整张脸都被撞扁,定格在龇牙咧嘴的扭曲表情上。
五脏六腑也像位移了一下,脑子嗡嗡地响。
耳边幽远的声音仍在重复,小莫同学会意,忙忍着抽气的冲动,大声喊:“我愿意我愿意!我真的要进去!先放我进去!”
话只说到一半,屏障便自行消散,小莫同学再次被芭蕉叶拖住,嗖嗖往前。
水花冲天,水声哗哗,小莫同学被芭蕉叶裹着冲上天空,又缓缓落在地上,被一株有人高大的芭蕉树拖住,稳稳躺在硕大的叶子上。
头往岸边一转,果然看到幽月寒站在那儿,小莫同学一瘪嘴,哼哼着哭。
“你欺负我!我出去就给爷爷告状!”
本来他是个坚信男儿流血不流泪的中二少年,但刚才独自一个面对石笋的压力实在太大,距离死亡只有一线的感觉也实在太可怕,两只脚被钻穿的痛还残留在身上,两只靴子还被渗出来的血粘得湿哒哒的,小莫同学根本做不到把一切情绪都不动声色咽回去。
而只要哭出第一声,也就根本刹不住车了。
聂莞见他真的害怕,也就不多言,默默等着他哭完。
小莫同学见她无动于衷,反倒更委屈。
“你就不能劝劝我吗!你好狠的心啊幽月寒!”
聂莞一怔,耳边顿时想起另一个人同样的控诉。
“你就不能说句安慰的话吗?好狠心啊聂莞。”
那个时候,她说,有什么好安慰的,反正该发生的都发生了,该过的日子也要接着过。
而现在……
聂莞上前一步,把手搭在小莫同学的头上。
“我想等你哭完了,能听进去我的话再说来着。辛苦了,小莫同学,你很勇敢,做得也很好,我是该好好谢谢你的。”
小莫同学哭声一滞,鼻子里冒出个鼻涕泡。
“你、你说啥?”
“谢谢你呀,你还想听多少声谢谢,我都可以说给你听。”
“才不要听你虚情假意呢!”
小莫同学红了脸,喃喃讷讷地说。
“那你先好好歇歇吧,等彻底回过劲儿来,我们再看你肉身进入游戏的收获。”
小莫同学轻轻点头,又问:“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听见那个声音和我说话了,你能听见吗?”
聂莞摇头:“我没听见它的话,但听到你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