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终有尽时。
随着夜色渐深,宾客们开始陆续向沈父沈母道别。
孩子们也累了,趴在父母肩头酣然入睡,大人们脸上也带着些许酒酣耳热后的倦意,但笑容依旧满足。
顾越昭和贺祁抱着已经睡熟的贺小曦率先告辞,贺祁小心地护着儿子的头,顾越昭则利落地提起自己的时包包。
姜芷萱面露疲色,温彦立刻察觉,体贴地向主人告辞,搀扶着妻子,姜州易也一同跟着离去。
颜如玉和江之牧与沈惜夭又说了几句悄悄话,这才牵着手离开。
许知妍和沈梨也结伴走了。
庭院里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佣人在轻声收拾着残局。
墨长渊和赵明月是最后一批告辞的客人之一。
他们显得极有耐心,一直等到大部分客人都离开,才从容起身。
“沈先生,沈夫人,今日真是叨扰了。”墨长渊语气诚恳,“沈家的家庭氛围和人脉,令人羡慕。”
赵明月也拉着沈母的手,笑容温婉亲切。
“沈夫人,今天和您聊天特别愉快,以后有机会,还想多向您请教插花的心得呢,改天我再登门拜访,您可别嫌我烦。”
“怎么会!墨太太太客气了,欢迎常来。”
沈母对这位谈吐优雅,品味相投的新朋友颇有好感,笑着应承。
沈父也在一旁点头:“墨先生墨太太有空随时来坐坐。”
双方又寒暄了几句,墨长渊和赵明月才彬彬有礼地离开。
自始至终,他们都表现得完美无缺,临上车前,赵明月还特意对站在稍远处的姜眠和温矜怀颔首微笑,姿态无可挑剔。
温矜怀面无表情,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算是回应。
姜眠则维持着基本的礼貌,回以浅笑。
看着墨家的车子驶远,温矜怀眼底最后一丝客套的笑意也消散殆尽,只剩下冰冷的锐利。
他低头对姜眠说:“我们也该走了。”
姜眠点头,和温矜怀一起向沈父沈母道别。
她又特意走到沈惜夭和邹隙面前,摸了摸熟睡的暖暖,低声道:“今天很开心,等过两年,以泽就有人喊舅舅了,到时候你和邹隙怕是要更辛苦了。”
“那也是幸福的辛苦。”沈惜夭看着怀里的暖暖,和一旁已经趴在邹隙腿上玩累到睡着的沈以泽,脸上是真切的开心。
姜眠点点头,跟着温矜怀离开了。
坐进车里,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姜眠才轻轻吁出一口气,靠在椅背上,揉了揉有些发酸的额角。
温矜怀启动车子,平稳地驶入夜色中。
“赵明月最后跟沈阿姨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姜眠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轻声问。
“嗯。”温矜怀目视前方,声音低沉,“她不会放过任何接近的机会。”
两天后,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
姜眠正在工作室里审核一批新到的宝石原料,手机响了起来,是沈惜夭。
“眠眠,在忙吗?”沈惜夭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随意,带着点闲聊的意味。
“还好,怎么了?”姜眠放下手中的放大镜。
“没什么大事,就是跟你说个有趣的。”沈惜夭语气轻松,“那位墨太太,赵明月,昨天来家里拜访我妈了。”
姜眠的心微微一沉,面上不动声色。
“哦?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是啊,带了些外省的特色点心,说是她老家那边的,让我妈尝尝鲜,还跟我妈聊了很久的刺绣,夸我妈之前那条苏绣披肩好看。”
沈惜夭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一丝感慨。
“然后你猜怎么着?她今天居然派人送来一件手工刺绣的旗袍,说是请了老师傅仿照古法做的,料子和绣工都是一等一的,特别合我妈的身材和气质,我妈推辞不过,收下了,还挺喜欢的。”
姜眠握着手机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赵明月的动作比她预想的还要快,还要精准。
投其所好,礼物珍贵却不显铜臭,完全击中了沈母这类注重生活品质和审美的贵妇人喜好。
这种渗透,温和而致命。
“夭夭。”
姜眠打断了好友兴致勃勃的叙述,语气变得有些慎重。
“这位墨太太你们之前很熟吗?”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瞬,似乎沈惜夭没料到姜眠会问这个。
“不熟啊,就是上次以泽生日宴第一次见她,怎么了?”
她听出了姜眠语气里的异样。
姜眠斟酌着用词,她知道不能直接说赵明月别有用心,那样太突兀,也缺乏证据。
“没什么,只是觉得她似乎热情得有些突然,毕竟才见过一面,就送这么贵重的礼物给伯母。”
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是随口一提的提醒。
“阿姨性子软,容易相信人,你多留意些总是好的。”
她的话说得很委婉,甚至没有明确指向什么,但沈惜夭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的警示意味。
她了解姜眠,如果不是察觉到什么,绝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话。
沈惜夭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语气也认真了几分:“我明白了,眠眠,谢谢提醒,我会跟我妈说的。”
“嗯,可能就是我想多了。”姜眠适时地缓和了语气,“总之,多留心没坏处。”
又闲聊了几句,两人才结束通话。
放下手机,姜眠叹了口气,希望沈惜夭能放在心上,也希望沈母在接收善意的同时,能保留一份审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