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奶奶。”叶清婉轻声应道，拿起汤匙，舀了一小勺金黄的汤汁送入口中。味道醇厚鲜美，但她却感觉味同嚼蜡，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
席间的热闹重新沸腾起来。
厉风的女朋友鹿溪是个活泼的姑娘，很快和沈梦琪、苏婉仪聊得火热，不时发出清脆的笑声。
厉风则凑到厉逸尘旁边，不死心地追问：“堂哥，你们医院心外的小护士真的都戴着口罩看不清脸？就没有一个…嗯…眼睛特别好看的？”
厉逸尘慢条斯理地剥着一只虾，眼皮都没抬：“无菌操作规范要求，工作期间口罩必须严密覆盖口鼻。另外，我们科护士的专业素养都很高，不是用来评价外貌的。” 他剥好的虾肉很自然地放进了旁边妹妹厉苡薇的小碗里。
“噗！”坐在对面的厉振华忍不住笑出声，“小风啊，你就别为难你堂哥了，他眼里只有心包和瓣膜。”
“三叔！”厉风哀嚎一声，引得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轩轩早就吃饱了，正和厉苡薇在大人允许下，小心翼翼地捧着果汁杯互相“干杯”，小脸笑得像朵花。
厉苡薇细声细气地说：“轩轩哥哥，干杯！”
“干杯！薇薇妹妹！”
叶清婉看着儿子无忧无虑的笑容，心头的沉重才稍稍化开一丝。她强迫自己又吃了几口菜，但胃里却隐隐传来不适感。额角也开始渗出细密的冷汗，被餐厅温暖的灯光和喧闹的气氛掩盖着。
厉霆琛敏锐地察觉到了她指尖的微凉和不易察觉的僵硬。他侧过头，压低声音：“不舒服？”
叶清婉飞快地摇头，想抽回手：“没有，有点闷。”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
厉霆琛非但没松手，反而握得更紧了些：“再忍忍，快结束了。” 他目光扫过她略显苍白的唇色，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
**发红包与守岁**
年夜饭接近尾声，重头戏登场——发压岁红包！
老爷子厉文屿率先拿出厚厚一叠红包，威严的脸上带着慈祥：“来，孩子们都过来！”
轩轩和厉苡薇立刻像两只小蝴蝶一样飞了过去，小脸兴奋得通红。厉风也笑嘻嘻地拉着鹿溪凑热闹：“爷爷，我也算孩子吧？”
“去去去，你都多大了！”厉振南笑着拍他后背，但还是递给他一个红包，“拿着，给你女朋友也买点好吃的！”
长辈们纷纷拿出准备好的红包。厉靖宇和苏婉仪给轩轩的红包格外厚实。
沈梦琪给厉苡薇的红包上还系着漂亮的蝴蝶结。连厉逸尘都推了推眼镜，递给轩轩和厉苡薇一人一个红包，言简意赅：“健康成长。”
轩轩抱着满怀的红包，小财迷似的眼睛放光：“谢谢太爷爷！谢谢太奶奶！谢谢爷爷！谢谢奶奶！谢谢大伯！谢谢大伯母！谢谢三爷爷！谢谢三奶奶！谢谢小叔叔！谢谢小婶婶！谢谢堂叔！” 他像报菜名一样喊了一圈，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叶清婉看着儿子高兴的样子，脸上也浮现出真心的笑意。她拿出两个精致的红包，一个递给轩轩，一个递给怯生生站在林晓萱身边的厉苡薇：“轩轩，薇薇，新年快乐，平安顺遂。”
“谢谢妈妈\/谢谢小婶婶！”两个孩子异口同声。
轮到厉霆琛发红包了，他出手阔绰，连厉风和鹿溪都有份。
厉风夸张地抱拳：“谢谢大哥！大哥大嫂新年发大财！”
**午夜烟花**
守岁到接近午夜，佣人们已经在庭院里准备好了烟花。
“放烟花咯！”厉风第一个冲出去，轩轩和厉苡薇也兴奋地跟着跑，被各自的妈妈紧紧拉住小手。
厉霆琛自然地牵起叶清婉的手：“出去看看？”
“嗯。”叶清婉没有拒绝。庭院里寒冷的空气让她混沌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些。
“砰——啪！”
“咻——嘭！”
绚烂的烟花在夜空中次第绽放，金色的流火，紫色的瀑布，红色的牡丹……将整个庭院映照得如同白昼。
孩子们兴奋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哇！妈妈快看！那个好大！”轩轩指着天空。
“爸爸！那个绿色的像大树！”厉苡薇也指着另一处。
叶清婉仰头望着漫天华彩，冰凉的空气吸入肺腑，带来一阵刺痛，她忍不住掩唇低咳了两声。这细微的声音被烟花的爆响掩盖，但一直站在她身边的厉霆琛却听得真切。
他侧头看她。璀璨的光芒在她苍白的脸上明明灭灭，那双映着烟花的眼睛，此刻却空洞得像个巨大的漩涡，盛满了无人能懂的情绪。那是一种极致的美丽，也是一种濒临破碎的脆弱。她仿佛不是在看烟花，而是在透过这片短暂的绚烂，凝视着某种永恒的虚无。
厉霆琛的心猛地一沉。他不动声色地松开牵着她的手，转而揽住她的肩膀，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用高大的身躯为她挡住了一部分寒冷的夜风。
叶清婉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却没有挣脱。她依旧仰着头，看着那不断升腾、绽放、又迅速湮灭的光点。
“咳咳…”又是一阵压抑不住的轻咳，这次更急了些。
厉霆琛揽着她肩膀的手臂收紧，低头在她耳边，声音低沉得只有她能听见：“撑不住就说。”
叶清婉终于收回目光，看向他。在烟火的明暗交错中，她的眼神疲惫而平静，轻轻摇了摇头：“没事。快结束了。”
是啊，快结束了。
这喧嚣的团圆，这短暂的温暖，还有……她无声地在心底补充。
夜空中的烟花还在奋力绽放，用尽生命燃烧最后的光华，像一场盛大而悲伤的告别仪式。她靠在他坚实的臂弯里，感受着那点微薄的暖意，看着儿子在光影下雀跃的身影，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这或许是她能陪他度过的，最后一个春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