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在一旁提醒道:“红外传感器显示,奇点命中点的温度在皮秒内,从3K飙升至超过1500万K。”
“皮秒内?”砾岩一愣,“这个时间是不是错了?”
“没有错,探测器从刚才起就一直对准弹着点,没有任何干扰。”
“皮秒......那岂不是跟恒星核心的诞生速度差不多?”
“这个突如其来的热量,是哪儿来的?”岚不解地问道。
砾岩摸着下巴思考片刻,斟酌道:“估计,是量子胶“思考”产生的废热。”
“思考?废热?”岚更疑惑了。
“是的,量子胶为了维持自身结构的稳定,试图处理信息奇点包含的海量噪声信息,根据兰道尔原理,每一次无效的计算擦除都会产生巨量的废热,所以它正在被自己试图思考的行为所‘煮熟’。”
岚还没来得及回味砾岩的话,忽然盯着自己的屏幕道:“量子场探测器检测到大量数据,是来自量子胶的方向。”
砾岩果断道:“把量子场特征投到主屏幕上!”
主屏幕一黑,随后出现了一片蛛网一样的球形区域。
不过,很显然,这道横跨数千万公里的宏观纠缠网络,像被投入浓酸的丝绸一样迅速溶解。
量子胶那曾经精妙的量子相干性结构,此刻在极致的热扰动和相位噪声下,如雪崩般迅速退相干,坍缩成一锅沸腾的、毫无意义的经典粒子汤。
砾岩挥了挥手:“切回正常的光学传感器图层吧。”
屏幕上,信息奇点炮弹命中的那片空域,开始闪烁各种不应存在的颜色,那是人类视觉神经系统和光学传感器在无法处理过载信息时产生的共同幻觉。
看不到信息奇点炮弹,但命中点却凭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并且正在迅速扩大。
虽然信息奇点作为“炮弹”的约束结构已然耗尽,但其承载的“弹药”——那被强行压缩、极致无序的最大熵状态却并未消失。
熵获得了自由,像一团无形无质、却拥有剧毒意志的墨滴,在量子胶所在区域的时空结构中晕染、扩散、渗透。
墨滴所到之处,被其晕染的量子胶屏障土崩瓦解,分解为无数大大小小的碎片,而每一片碎片,都在极其诡异地震颤着。
这种震颤并非振动,而是在纳秒尺度上,进行着每纳秒上万次随机方向、离散的空间跃迁。
前一纳秒还在坐标A,下一纳秒便毫无轨迹地出现在几个普朗克长度之外的坐标b,紧接着又跳回A附近,循环往复,毫无规律。
这些碎片不再是在运动,而是在疯狂地、无限次地同时掷着宇宙中所有的骰子,并用其结果来定义自己下一刻的存在位置。
仿佛被困在一个无限可能的概率牢笼中,每一个瞬间都在经历所有可能的位置,却无法稳定于任何一个。
运动失去了意义,只剩下癫狂的闪烁。
接着,这些闪烁的碎片,开始一级接着一级,朝着更小的碎片分解,直到肉眼难以察觉的细小粉末。
而这些微不可察粉末,似乎也没有逃脱信息熵的腐蚀,不到几分钟,便消失在了寂寥的虚空中,仿佛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包括砾岩在内,谁也没想到,信息奇点炮弹的威力竟然这么大,只一发,便瓦解了整个量子胶结构。
“老大,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正呆呆看着屏幕的砾岩,被身边伶的话惊醒了。
“量子胶背后,会不会有敌人的舰队等着我们?”伶又追加了一句。
卡壳几秒后,砾岩立刻反应了过来,高声道:
“各单位,解除自动控制,改为人工操控,武器系统充能,做好战斗准备。”
“无咎号、未济号,启动索敌模式,其他单位,围拢不周号,组成球形防御阵型。”
看到众女一脸懵逼,有的看着屏幕,有的盯着自己,砾岩怒了,大吼道:
“愣着干嘛?快去啊!”
说完带头朝着后面的操控室跑去。
众女这才恢复过来,忙不迭地跟着砾岩去了。
戴上AR战术头盔,接管不周号的控制权,砾岩第一时间将各个武器系统激活,同时开始给超导线圈进行充能。
完成这一切后,砾岩打开舰队通讯频道:
“瑾、岚,发现敌方舰队了么?”
“正在扫描,还没有发现。”
“继续,随时通报情况。”
说完,砾岩用意念启动了不周号的光学传感器。
并且把探测方向,调整到索拉姆星此刻所在的方向。
他迫切地想看看,自己此行的终点,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视野里一片黑暗。
光照度太低了?
砾岩把光敏感度直接调到了最高,再次刷新图像。
谁知道一看之下,砾岩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前没有星空。
没有熟悉的、点缀着钻石般星辰的黑色天鹅绒帷幕。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用“景象”来形容的存在。
怪异的几何冲击感,让砾岩呼吸都差点停滞了。
视线中央的那颗恒星,该是这片星域的主宰,此刻却被包裹在一颗巨大无比的、严丝合缝的网状“巨蛋”内部,没有一丝光线透出。
而从恒星外部这颗“巨蛋”延伸出的巨大纤维束,蜿蜒纵横,编织成一张复杂到令双眼发胀的立体蛛网,一直蔓延到视线所能及的极限,将所有的行星、小行星带、星云残骸统统纳入其庞大的体系中。
这些纤维束,呈现出生物筋膜与晶体结构的混合质感,表面坑坑洼洼,布满毫无规律但又呈现出无可名状的规律感的突起。
与此同时,舰船的外部的麦克风,捕捉到一种低沉、恢弘的“声音”,并非通过振动传播,而是结构本身在引力波频段上的呼吸——一种星系尺度的能量潮汐律动。
潜意识告诉自己,这不是冰冷的金属造物,因为他能“感觉”到它的生命活性。
砾岩操纵光学传感器,将局部图像放大,砾岩看到了巨大的膜状结构,正在如肺叶一般的缓慢舒张与收缩。
而不知名的液流如同发光的淋巴液,在横跨数万公里的脉管中有节奏地涌动。
他甚至能观察到一些区域在进行缓慢的、规模堪比星球级的自我生长与形态重塑。
这不是一个人造结构,而是一个活体生物。
一个将恒星作为心脏,将行星作为细胞器,将时空作为神经网络的神级生命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