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苞吗?
司马攸再次眉头微皱。
此时的石苞正镇守在陈仓和蜀军对峙。
这会儿把他调回来,司马攸觉得也不是个什么太好的选择。
看到司马攸的表情,钟会再次说道:
“石苞镇守陈仓已有数年,早就将陈仓打造成铁板一块。”
“蜀军虽然打通了陈仓道,但依然无法对陈仓造成任何威胁。”
“此时再将石苞放在陈仓,岂不是有点大材小用?”
“况且那石苞和洛阳有灭门之恨。”
“他在冯翊一天,洛阳就休想踏入冯翊一步!”
司马攸想了想说道:
“好倒是挺好,但陈仓只留郭统一人镇守,孤恐其不能应付霍、张两位蜀将!”
司马攸的担忧不无道理,虽然蜀汉的进攻重心放在陇西,陈仓只是佯攻。
但若是陈仓真的露出破绽,被蜀军抓到的话。
陈仓的佯攻未必不能变成真进攻。
那霍弋和张翼二人皆蜀汉名将。
司马攸不想赌也赌不起。
钟会想了想说道:
“越骑校尉杨锐可前往协同镇守!”
听到这个名字,司马攸好奇道:
“哦?此人是谁?卿因何举荐?”
钟会道:
“此人出身弘农杨氏,乃杨修之孙,杨嚣之子。”
“其祖因罪被杀后,便返回祖地。”
“陛下登基时自荐其身,臣考察一番后,觉得此人颇有才学。”
“故臣以他随侍陛下左右!”
司马攸“嗯”了一声 ,什么随侍陛下左右,不过是监视魏帝的动作罢了。
“来人,去把杨...”
“杨锐!”
“去把杨锐叫来!”
没一会儿,杨锐便来到司马攸面前:
“末将见过秦王殿下,见过太尉!”
司马攸伸手虚抬:
“孤闻太尉言,卿乃弘农杨氏出身,为何屈尊一小小的越骑校尉?”
杨锐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叫来,但听到司马攸的话还是赶紧回道:
“官职大小皆是为国出力,没有什么屈身不屈身的。”
司马攸点了点头,到底是大家族出来的,回答还是很得体的。
“卿以为 ,如今天下之势如何?”
听到这里,杨锐有点明白过来了。
今天自己绝不是无端被叫来的,多半是被某人举荐,秦王要重用自己!
至于举荐自己的人是谁,很有可能就是秦王身边的太尉钟会。
如今的长安谁不知道秦王和太尉的关系。
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入了秦王的眼!
于是杨锐故作犹豫的说道:
“臣虽有些愚见,但恐重蹈覆辙,故不敢妄言,还望秦王恕罪!”
司马攸闻言哂然。
杨锐话里的重蹈覆辙是在说他祖父因言获罪而被斩之事。
但那件事表面上看是因为杨修的话动摇军心,实际上是因为杨修在世子之争站错了队。
可眼下自己和司马炎水火不容,长安就只有自己,根本没有队可以站。
“卿但言无妨,孤非武帝,不因言罪人!”
杨锐闻言这才说道:
“臣以为,如今的长安就像是一只困兽,已经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听到杨锐的话,钟会和司马攸齐齐皱眉。
你老杨家还真是一脉相承,怪不得你爷爷能被曹操杀了呢。
就你这话,放谁身上谁能忍得了。
不过司马攸也知道杨锐肯定是话里有话:
“你继续说!”
见司马攸没有怪罪自己的意思,杨锐知道自己赌对了。
想要受到重用,就必须有惊人之言才行。
“但臣以为,这些不过都是表象而已。”
“洛阳方面退兵就足以说明这一点。”
“秦王雄踞关中之地,又有四塞之险。”
“只要秦王不想认输,洛阳就算是穷尽天下之力,也休想踏入关中一步。”
“况且眼下洛阳自己后院起火,已失幽州之地,且兵锋直指洛阳。”
“他必然要先灭刘渊,才能再把目光看向长安。”
“此其一也!”
司马攸的脸上露出一丝赞许:
“还有呢?”
杨锐接着说道:
“蜀贼刘谌虽夺三郡之地,看似他的地盘扩大了。”
“但同样也削弱了他的实力。”
“益州民寡,能集齐这些兵马已经是掏空民力,占据地盘也必然会让他的兵力分散。”
“以寡御众,必以苛政峻法为手段。”
“否则日久必乱!”
“可西北民风彪悍,时间一长必然百姓必会不满。”
“到时候朝廷稍加引导,便能让蜀贼自顾不暇,要么退兵,要么等死!”
“此乱亦不足虑也!”
钟会闻言皱了一下眉头。
杨锐这番话说的简直就是在打自己的脸。
自己才刚刚接到搅局失败的消息,他就说出这样的话。
不是在打自己的脸是在干什么?
但很快眉头又舒展开来。
杨锐的话是从他了解到的信息里分析出来的答案。
他并不知道这个计策已经失败。
也并非是故意要给自己难堪。
单从计谋上来说,已经算是个不错的人才了!
司马攸自然也看明白了这点。
“那卿以为,眼下咱们应该怎么做?”
杨锐再道:
“蜀贼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其中必有能人。”
“他们也会很快意识到这一点并想方设法弥补。”
“故臣以为朝廷应该出兵陇西。”
“使其不能两顾!”
“迫使蜀贼集中兵力对抗朝廷,不能安心收服三郡人心。”
“一旦贼无法使统御三郡之地,则其落败之日不远矣!”
司马攸的脸上立刻露出满意之色。
无论怎么说,杨锐的这番建议还是很不错的。
虽然具体的才能有多大还看不出来,但是协助郭统镇守陈仓绝对够用了。
这对于司马攸来说已经足够。
司马攸笑着说道:
“卿果有大才,太尉没有看错人!”
司马攸的话证实了杨锐的猜想。
杨锐立刻对钟会行了一礼道:
“多谢太尉赏识!”
钟会微微颔首道:
“要谢就谢秦王的惜才之心吧。”
司马攸又接着说:
“朝廷已经有对三郡用兵的打算,不日就要发兵前往!”
听到司马攸的话,杨锐立刻说道:
“秦王,现在发兵恐怕有点早了。”
“不如再等上些时日,等蜀贼对三郡百姓动手之后咱们再动手,岂不是事半功倍?”
司马攸摇了摇头:
“蜀贼已经对三郡百姓动手了。”
“但却不是你想的那种动手!”
“孤此前曾派人前往陇西三郡行事,但刚刚接到奏报。”
“此事已经失败。”
“而且那蜀主刘谌借着这件事将污水泼在朝廷的身上,现在陇西三郡的百姓已经有点不太相信朝廷了。”
说着司马攸便把刚刚收到的奏报递给杨锐看。
钟会闻言面露感动之色,为了照顾自己的面子,司马攸把这个罪责揽了过去。
杨锐接过奏报一看,心中顿时一沉:
“刘氏惯会蛊惑人心,倒也不出臣所料。”
“既然要动手,那秦王就得快点动手。”
“臣担心幽州那边也无法久持!”
司马攸点了点头道:
“所以孤准备派你前往陈仓,接替卫将军石苞镇守陈仓。”
“你可敢前往?!”
镇守陈仓?杨锐没想到司马攸一上来就交给自己这么重要的任务。
心中大为感动的同时,也顿生士为知己者死的豪情。
杨锐立刻拜倒在地:
“臣愿为秦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司马攸上前笑着将其扶起:
“有卿这句话,孤便满足了!”
“孤这就请陛下拜卿为安南将军,前往陈仓!”
三日后,杨锐带着司马攸寄予的厚望前往陈仓。
而早在三天前,调杜预回长安和调石苞前往冯翊的旨意就已经出发了。
当杜预接到朝廷的旨意之后。
不由得一阵叹息。
马隆听到杜预的叹息后说道:
“蜀贼之患不过是疥癣之疾。”
“朝廷此次以雷霆之势两路出兵,必能一战而夺回陇西三郡。”
杜预听了马隆的话,没有点头同意也没有摇头否定。
真要是疥癣之疾就好了。
东边的危机还远远没有完全解除,秦王就不得不把自己调回去打刘谌。
而且还是两路出兵。
说明刘谌给秦王带来的麻烦一点都不比司马炎小。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广魏郡因为张家的原因暂时没有丢失。
从刘谌进入陇西到现在只过去了一年多的时间。
那刘谌便是有通天之能,也不可能完全把三郡之地收为己用。
只希望这次能够一战把刘谌赶出陇西。
解决了这个 后患之后,他还得赶紧掉过头来对付司马炎。
因为杜预同样也不怎么看好刘渊。
“立刻整理兵马,等卫将军一到,咱们就立刻返回长安!”
杜预对马隆吩咐道。
又过了半个多月,和杨锐交接完陈仓防务的石苞风尘仆仆的赶到冯翊。
杜预亲自出迎。
两人相遇之后,杜预没有废话:
“洛阳方面兵马暂时已经退去,只留下少量兵马在这里。”
“既为威慑,也为防止咱们偷袭。”
“石将军只需要小心守住,并且让白水方面仔细盯着洛水。”
“省得敌人偷渡!”
之前关彝在洛水的反复横跳把杜预吓了一跳,从那之后,杜预便十分注重洛水的防御。
省得哪天司马炎会借到洛水杀往长安。
石苞对于军事并不陌生,听到杜预的话后点了点头道:
“杜将军放心,有石某在,司马炎定不能踏足冯翊一步!”
杜预对石苞倒是挺放心,石苞和洛阳方面有灭门之恨。
一家人被杀的就剩下石苞和石崇父子二人,谁投降石苞都不会投降的。
把冯翊的防务交接给石苞之后。
杜预便带着马隆返回了长安。
腊月中,杜预踏着漫天风雪回到了长安。
司马攸和钟会率百官出城十里相迎。
杜预看到司马攸的身影后,便立刻翻身下马,快步上前。
“天公知卿今日返回长安,以雪相迎!”
司马攸拉住了要下拜的杜预,笑着说道。
杜预满脸感动道:
“臣何德何能,竟让秦王殿下出城相迎,臣受之有愧!”
司马攸笑道:
“卿为国之柱石,若不以此礼相迎,岂不是对不起卿的功劳!”
“走,随孤入城!”
说罢便拉着杜预和钟会坐上了马车。
坐上马车后,司马攸脸上的表情一收,露出些许担忧的说道:
“杜卿,刚才在朝中百官面前,孤不过是故作轻松。”
“眼下形势之严峻,已经远超你我所想。”
“此时车中只有司马攸、钟会和杜预三人。
司马攸自然也就不用再装了。
钟会附和道:
“是啊,此前我建议秦王往陇西派人,结果却无功而返。”
“眼下蜀贼在陇西三郡的根基愈发的安稳。”
“咱们不能再拖了!”
杜预闻言点了点头,他虽然镇守在冯翊,但不代表长安发生的事情他不知道。
“无妨。”
“百姓所虑者,不过一日三餐耳。”
“谁能让他们吃饱饭,他们就会跟谁。”
杜预一句话直指要害。
司马攸点了点头:
“卿派人送回来的信孤已经收到了。”
“孤也已经按你的要求筹备到了足够的粮食。”
“卿不用担心此事。”
杜预闻言点了点头。
说话间,已经到了秦王府。
下了车,司马攸又换上一副自信的笑容,借着要为杜预接风洗尘的名头,将百官遣散后。
三人进入秦王府。
杜预先是去拜会了羊徽瑜。
返回席间后又问道:
“为何不见司马都督?”
司马攸道:
“叔父偶感风寒,正在卧床静养,故而不曾前来。”
杜预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席间,三人没有再聊国事。
只是就着接风宴聊了一些别的事。
酒席散去之时,司马攸拉着杜预的手说道:
“天寒地冻非用兵之时。”
“而且已经临近年关,过了年天气转暖。”
“卿与士季再领兵出征!”
杜预点了点头:
“一切听从秦王殿下吩咐!”
说罢便坐上早就准备好的马车返回杜府。
回到府中后,杜预立刻命人打来一盆井水。
就着井水洗了一把脸,把那点醉意尽数驱散。
然后才到书房坐下。
而早就已经在书房候着的杜白立刻起身行礼道:
“侄儿见过叔父!”
杜预摆了摆手,示意杜白坐下:
“把你在天水的经历原原本本的告诉我,一个字都不要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