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冥震惊地说不出话!
他手中剑嗡嗡震颤,倒吸一口凉气,“即便是你是万年的妖,没了妖丹虽不会死,可万年修行瞬息损失!”
沧冥没有想到谢鸢会这么做。
妖族向来都是冷漠寡情,她怎么会为一个神,做到这等地步。
谢鸢的耳畔已经听不到半点声音。
她费劲力气,将妖丹的妖气洗净,她垂着眼,似乎想将褚繁的面目永远刻在心底。
她俯身,贴上了他的唇,用最后的力量,将妖丹送给他。
温热的内丹,带着她万年的滚滚灵力,迫不及待地化入他的身躯。
如同汪洋之水瞬间湿润了干涸的河床,似枯萎的严冬焕发了春日的第一缕晨光,填补了他缺失的半颗心。
谢鸢猝然跌落,小一顾不上其他,上前扶起她,心疼不已:“领主”
“我没事,不用担心,我不会死。”
小一紧紧抿住唇,亦是心疼,“何必如此?”
谢鸢没了力气,只能似浮萍般依靠小一,她摸了摸小一眉心的褶皱,“是妖族欠他的。”
她挟着一身霜雪般的寒意,对妖君道:“你就庆幸褚繁神君,还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他今日裂心镇压异动,是因你我卑鄙无耻。”
谢鸢即便伤至此,也不露半分惧意,不退半分桀骜,她冷笑:
“你最好这辈子都对褚繁感恩戴德心怀愧疚,回去好好夹着尾巴做你的妖族之君!”
“不然,九天裂魂,你逃不掉!”
妖君的脸色已经不能用冰冷来形容,有恐惧有惊恐更有无穷无尽的憎恶。
他只恨自己没有做到最绝!
妖君阴沉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鬼魅笑,他挑起眼梢,看了沧冥一眼。
沧冥看懂了,他握住长剑。
就这么片刻,谢鸢便察觉到妖君打算斩草除根的念头。
她暗暗咬牙,顿时,九尾狐的本相而出!
灿如初升朝阳,剧烈的金焰,似深海浪潮排山倒海而来,一夕迷了所有人的眼睛,压制地他们动弹不得!
在一转眼
眼前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妖君目光之中,妖脉震动平息,他眼中杀心不减。
“去找,不能留一个活口!”
沧冥心中一惊,但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只能跟着妖君一条路走到黑。
“是”
天旋地转之间,他们坠落在一处茂密的草丛中。
小一拼尽全力将褚繁放在一侧,他探了探脉息:“领主放心,神君没有生命危险。”
谢鸢的脸色几乎可以用衰败来形容,她没有力气,只能依偎在小一的怀中,可目光仍是望着褚繁。
小一认识谢鸢这么久,他看得出她心中的懊恼和痛苦。
想了想,他垂下眼睛,近乎贪恋地刻画谢鸢的脸,他凄然一笑,瞬间,五只成爪刺入了气海!
却被谢鸢一把握住,骇人的力量,让小一无法动作。
谢鸢虚弱地摇头:“不要,我只是没了妖丹,我不会有事。”
小一执着,他忍不住泪意,咬着唇:“可您的修为几乎全部折损。”
“小一虽然只有千载修为,也能为您填补一些,至少能有自保的能力。”
谢鸢皱起眉,厉声:“不行!”
风呼啸而过,他轻轻笑起,很苍凉,也很卑微,“我已经受了伤,好不了了,我只能再阻止体内的阿母骨一会儿。”
阿母骨...
谢鸢挣扎着想给他渡修为,可是她才发现修为已经消耗殆尽,她没有办法压制小一体内乱窜的邪气,她咬紧唇瓣。
小一感受着那股熟悉的痛苦,自骨中钻出来,想将他分食殆尽。
他舔了舔嘴唇,一笑,“我的命是您救的,我本该在三百年前就被阿母骨吞噬,是您给了百余年的安稳。”
“那时我就和他们十六个发过誓,要誓死效忠领主。”
他脸色愈发苍白,越发无力,“领主,他们都死了,小一也不畏死亡,只怕死得没有价值。”
谢鸢久久说不出话。
小一眼眸寒芒闪过,他挣脱开谢鸢的手,剧痛让他浑身忍不住地痉挛,他硬生生将自己的妖丹剖出。
他颤着血肉模糊的手,将妖丹送入了谢鸢的体内。
而后,他猝然跌在地上,身体迅速枯萎。
谢鸢挣扎着起身,握住他的手,“小一”
小一感受到生命的滚滚流逝,他的目光落在褚繁的身上,还在安慰谢鸢:
“领主,褚繁神君只是误会了。”
“您再和他解释,他会理解的,一切都...都...会好的。”
谢鸢望向静静躺着的褚繁,摇了摇头,一张向来自信带笑桀骜的脸上,只剩下了无尽的脆弱。
“不会了”
“他不会原谅我”
谢鸢很清楚,“我们再也没有以后了。”
小一被阿母骨侵蚀而死,他的身躯干如枯木,每一寸皮肉都腐烂得让人作呕,但很快腐肉又似新生的种子,迫不及待地发生变化。
谢鸢眼底只剩下深沉的憎恨,她终究是不忍,施法引火焚化了他。
烈火在眼前燃尽,将他化作了灰烬尘埃随风化入了世间。
谢鸢静静地望着那一抹飘散的尘埃。
最终力竭。
她实在太虚弱,变回狐狸本相,她爬进褚繁怀里,用尽最后一寸力气,以九尾盖住了他。
时间恍若静止。
等司命发现,就是这副模样。
央及不知褚繁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但他心急如焚,找不到止阳神君,刚好司命被他抓了壮丁。
司命平日里跟他们关系好,便急匆匆来寻。
褚繁受了重伤昏迷不醒,而身上趴着一只九尾狐。
司命又心疼又着急,“怎么伤成这样?”
他四下看去,这里除了烧焦的痕迹,也没什么妖魔,他摸不着头脑:“难道遇到了什么邪物?”
褚繁的模样,仿佛下一刻就要死给你看,司命顾不上其他,试探了他的情况。
发现:哎?虽然褚繁看起来快死了,但神力平稳,好像没什么大碍。
他又不解,看看到了褚繁身上的九尾狐,他猜测:
“九尾狐?”
“神君难道是抓九尾狐的过程中不小心受了伤?”
以褚繁这么喜欢走兽皮的爱好作祟下,真的很有可能啊!
司命拍了拍心口,觉得自己猜的很到位,“还好还好,看样子人没事,狐狸也抓着了。”
他将九尾狐抱起来放在一旁,却良心不安起来,“要不要把狐狸也带回去?”
他摸了摸九尾狐,感受到它薄弱的呼吸,心里打起鼓来。
“还活着,带回去,神君还不扒了皮做成围脖。”
司命心中纠结万分,还是打算好人做到底,他摸了摸九尾狐的头,安慰道:“今日幸好你遇到的我,背着神君放你一条生路,回去好好修炼。”
“以后走在路上,躲着点这种喜欢收藏皮毛的神。”
司命将九尾狐放到一处山洞。
随后,他带着褚繁回十二天。
两日后,褚繁便清醒过来,他望着自己的殿宇问前来探病的司命,“你发现我时,我是一个人?”
司命唯恐褚繁问到那只九尾狐,怪罪他私自放走,硬着头皮说:
“是啊,小仙到时,只有您。”
褚繁听罢,眼神落寞,垂了下去,唇角忽然露出苍茫的笑。
司命惊恐不已,还以他丢了一只狐狸发疯。
褚繁望着殿宇,不知在看什么:
“妖就是妖,薄情寡义。”
司命深以为然。
忽然,周围的一切开始崩裂!
褚繁的脸,还有司命,以及整座殿宇都在疯狂震动!
鸣栖与止阳同时意识到幻境的碎裂。
两人掌心成印,捏起的咒法,试图维持平衡。
止阳清浅的眼眸一动,掌心的神力逐渐散去,“是有人在挣破漩涡碎片的幻境。”
鸣栖的法术很快熄灭,她疑惑了少许,忽然眼前一道铄金的力量迎头劈了过来。
她急退数步,还是被击中了臂膀,她召唤出月辰,震碎了力量,那人似乎发现了是她,没有再继续攻击。
“是谁?”
“是褚繁!”
止阳认了出来。
鸣栖愣住,褚繁?
那人没有收敛,长剑嗡鸣,止阳扬了扬眉,长枪如惊鸿之势刺入幻境,反手一催。
硬生生划破幻境!
周围四分五裂,幻境逐渐消散直至显现出了褚繁殿宇的模样。
谢鸢受不住,腿脚一弯坠在了地上,这些回忆似一道利刃,再一次刺入表面完好,内里却仍腐烂着的伤口,搅得她难以承受。
鸣栖看了一眼,想上前,“褚繁,谢领主。”
谁知,褚繁向来嬉笑温和的脸上,忽然染上了戾气,他不知看到什么,手中折扇铺开。
止阳察觉到他的气息不对,一把上前,将鸣栖扯了回来。
一道金色的流光骤然打过,割断了鸣栖的裙角。
鸣栖满目惊愕,“褚繁?”
眼前落下了一道阴影,遮住了她,谢鸢愣了一下,白芷的气息包裹了她。
下一瞬,他被人拥起,力道之大,她难以挣脱。
又是眼花缭乱,等她有意识的时候,已经不在十二天。
迷迷糊糊之间,她好像听到褚繁的声音。
“谢鸢,我可真想弄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