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花指尖捻着茶盏边缘的细纹，那点飘远的思绪像是被风吹散的茶烟，眨眼便收了回来。
他目光轻轻巧巧地在三人身上转了圈——李相夷眉宇间还凝着几分少年人的锐劲，。
方多病手已经半抬着要拉他衣袖，连阿飞都微微松了些环胸的手臂，倒像是都在等着他说句话。
方多病的手来得快，带着点少年人没遮没拦的急切，李莲花却像是背后长了眼，身子只微微一侧，那手便落了空。
他顺势端起桌上的凉茶，凑到唇边抿了口，茶渍沾在唇角也不在意，只笑着看向方多病：“小宝，别担心。”
他声音放得轻，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笃定，指尖还敲了敲茶盏沿，。
“李相夷是什么人？这点事还难不倒他。”
说着便转头看向笛飞声，眼尾弯了弯。
“到时阿飞你和小宝陪着他去一趟东海，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笛飞声没接话，只将环着的手臂紧了紧，大步走到他身边的石凳上坐下，青石凳被他坐得似是晃了晃。
他侧头盯着李莲花，眉峰挑了挑：“怎么？你不去？”
李莲花闻言便摇了摇头，手肘撑在石桌上，慢悠悠地伸了个懒腰，骨节都发出细微的轻响。
他指尖挠了挠鬓角，语气带着点促狭：“我还要回去照顾狐狸精呢——总不能把它丢在莲花楼里挨饿。”
见笛飞声脸色沉了沉，他又补了句，眼梢都带着笑意：“况且，李相夷如今的身手，不是你新的挑战对象吗？”
笛飞声眉头皱得更紧，不解地瞥了他一眼，黑眸里满是疑惑。
他要找的从来不是什么李相夷，而是眼前这个总爱装疯卖傻的人。
那眼神太过直白，倒让李莲花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身子突然往前凑了凑，鼻尖几乎要碰到笛飞声的脸颊，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茶味和莲花香。
笛飞声没料到他会突然靠近，下意识地往后一躲，椅脚在青石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李莲花见状便瞪了他一眼，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手臂：“你躲什么？”
他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刻意的提醒。
“李相夷如今已开始练习相夷太剑，你平生不就是想战胜相夷太剑吗？如今有机会，怎么倒犹豫了？”
笛飞声却突然冷笑出声，声音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黑眸死死盯着他：“相夷太剑你传给了他，那又如何？”
他手指攥得发白，语气却异常坚定。
“我此生只认准了你，旁人与我无关！”
这话来得又急又重，像是块石头砸进了平静的湖面。
李莲花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张了张嘴，竟一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他指尖微微蜷起，茶盏里的茶水晃了晃，溅出几滴落在手背上，微凉的触感让他稍稍回神。
还没等他组织好语言，李相夷已经大步走了过来，伸手便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带着点少年人的雀跃：“你们在聊什么？神神秘秘的。”
他探头看了看两人，又摆了摆手，“别聊了，先去吃饭吧！今日有新鲜的醉蟹，再不吃可就凉了。”
李莲花顺着他的力道站起身，顺势将茶盏放在桌上，指尖擦过手背的水渍，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笑意。
他拍了拍笛飞声的胳膊，语气轻快：“走吧，既然有醉蟹，那可得尝尝——免得小宝又说我小气。”
方多病立刻凑过来，伸手挽住他的胳膊：“那是自然！你要是敢抢我的醉蟹，我就把你莲花楼的瓦片都掀了！”
笛飞声看着三人说说笑笑地往前走，黑眸里的沉郁渐渐散了些，他快步跟上，目光却始终落在李莲花的背影上——不管这人怎么躲，他总有办法让他没法再逃。
雕花木门被两名身着劲装的四顾门弟子推开时，厅内的喧闹先像被掐断了弦般顿了顿，随即又涌得更烈。
酱肘子的油香混着女儿红的醇气在暖风中漫开，桌边的武林人士有的撩着衣摆侃侃而谈。
有的正用银筷夹起一块水晶肘子往嘴里送，腰间佩剑相撞的轻响、酒壶倾洒的叮咚声，裹着各式议论塞满了整个宴会厅。
“听说这次四顾门成立，是李相夷亲自牵头？”
角落里，青城派的瘦高弟子凑着同门的耳朵低语，手里的酒杯晃得酒液沾了指腹。
“何止！方才我见着封磬了，还有刘如京刘护法，有他在，四顾门定能站稳脚跟！”
旁边武当派的道长捻着胡须点头，目光却不自觉往厅门口飘——谁都想先一睹这位传奇门主的模样。
就在这时，几道身影踏了进来。
李相夷一身换了一身月白锦袍，领口绣着暗纹云浪，腰间悬着那柄眼熟的长剑。
他刚迈过门槛，厅内原本嘈杂的议论声便像被风卷走般，瞬间静了大半，数百道目光“唰”地全聚在他身上——有好奇，有敬佩，也有几分探询的打量。
指尖下意识扣了扣衣摆，李相夷喉结悄悄滚了滚，那熟悉的、被众人瞩目的压迫感涌上来时，他心里竟慌了一瞬，第一次以门主身份主持大会。
但他很快稳住神，唇角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浅笑，眼神扫过厅内时稳得很，只在瞥见主桌方向时，脚步快了半分，伸手轻轻拉住了身侧人的衣袖。
被他拉着的李莲花，袖口沾了点不易察觉的茶渍，倒显得比满廷华服更自在些。
他任由李相夷拉着走向主桌，路过某桌时还冲个眼熟的老镖师笑了笑，指尖悄悄捏了捏李相夷的手腕，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别绷那么紧，你可是四顾门门主呢。”
李相夷耳尖微热，没回头，只悄悄松了松攥着衣袖的手，将李莲花让到主桌左侧的位子上，自己才挨着他坐下。
刚坐稳，厅下便有脚步声传来——封磬一身墨色长袍，手里端着个描金酒盏，步履稳健地走到厅中，目光扫过全场时，原本零星的私语彻底停了。
“诸位江湖同道，今日齐聚于此，乃为四顾门成立之喜。”
封磬声音洪亮，字句清晰。
“我四顾门众人，会以‘守正除邪，护佑苍生’为念。”
他抬手将酒盏举过眉梢，语气愈发激昂：“承蒙各门派厚爱，今日亲临贺宴，这份情，四顾门记在心里！往后江湖路远，若有需要，四顾门必当与诸位同心协力，共守这武林太平！”
话音落时，厅内爆发出一阵喝彩，有人忍不住拍了桌子，喊道：“封先生说得好！我丐帮第一个支持李门主！”
紧接着，崆峒派的人也纷纷附和，原本有些拘谨的气氛彻底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