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唱一和的,无疑是将吕简夷架在了火上烤。
但是吕简夷并不怎么焦急,甚至胸有成竹。
他坚信这世上女子视清誉大过性命,没有那个女子会傻到出来指证苟金龙,更没有哪个家族能够容忍自家姑娘自毁清誉。
殿中的气氛一时之间变得有些尴尬和凝重。
静了片刻,许承运打破了这短暂的尴尬,温和道:“陛下圣明,一切有法可依,有据可查,才能够令作恶者伏法,亦不会使行善者蒙冤。”
话音方落,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有男有女,声音极大。
余忠急匆匆的闯了进来,满头是汗的看了四围一眼。
“外头出了什么事,是谁在大声喧哗?”赵益祯神情不虞的问道。
余忠赶忙行礼道:“回陛下的话,是杨国公府的大公子,小杨大人带着人在行宫外头喊冤。”
“喊冤?”赵益祯诧异了一瞬,心中很快便明白了过来,面上不露声色的吩咐李叙白:“二郎,你出去看看。”
“是,微臣遵旨。”李叙白挑眉,戏谑的看了吕简夷一眼:“微臣去看看杨大公子喊得哪门子冤。”
吕简夷平静相视,并不理会李叙白的话。
“父亲,”吕云亭倒是有些沉不住气了,压低了声音问道:“他们真的找到了,咱们怎么办?”
“慌什么!”吕简夷目不斜视,盯着李叙白看起来吊儿郎当的背影,双眼眯了眯,低声冷笑:“一群跳梁小丑罢了,不足为虑。”
吕云亭的神情松懈了一瞬,抿唇不语,可很快便又被吕简夷的话给吓得提起了心。
“二姑娘准备的如何了?”吕简夷低声问道。
吕云亭愣了一瞬:“应当好了。”
“应当?”吕简夷阴恻恻的看向了吕云亭。
吕云亭心虚的垂了垂眼帘。
吕家乃是文臣世家,但吕家的文臣从来都不是迂腐呆板的,个个心思机敏活络。
尤其是吕云亭。
他从来不认为一个隔房的侄女能成为长房的助力,能尽心尽力的为他们长房筹谋。
更何况这个隔房的侄女还是个心野的,绵里带针,着实不易拿捏。
大殿之中没有人说话,除了吕简夷和吕云亭二人的眉眼官司之外,其他人都侧耳倾听者外头的动静。
沉沉暮色吞噬了最后一丝似血残阳,以狂卷之势悄无声息的蔓延到了整个天际。
黑沉沉的层云低压着,华阳宫宫门前空旷的广场之上跪满了人。
李叙白一步一步的走下台阶,远远望过去,黑压压的一片,不由的低叹了一声。
季青临听到消息,也急匆匆的赶了过来,看到这一幕,他发自内心的骂了一句:“这个畜生。”
李叙白一步一步走到杨翊辰的面前,朝赵益祯所在的华阳宫拱了拱手,朗声道:“陛下有旨,命微臣问话,小杨大人,起来回话。”
杨翊辰赶忙站了起来,应声称是。
“小杨大人,带人在华阳宫外大声喧哗,惊了圣驾,你可知罪?”李叙白沉声问道。
杨翊辰毫不惊慌的回道:“微臣知罪,请陛下降罪,微臣绝无怨言。”
李叙白清了清喉咙,又道:“小杨大人,这些是什么人,因何事喊冤?”
杨翊辰早做好了准备,条理清楚的回道:“这些都是愿意站出来指证百里三公子行侠仗义,而苟金龙作恶多端之人,李大人,这是供词,还请大人转呈陛下。”
说着,他递给李叙白一只四四方方的木盒,打开来,里头是厚厚一叠纸,纸上写的密密麻麻的。
他的话音方落,身后那些人就像是早就约好了一样,再次齐齐大声喊起了冤。
李叙白被这声音吵得脑仁疼,额角突突直跳,别有深意的掠了杨翊辰一眼:“好,本官这就去回禀陛下,小杨大人,”他微微一顿,不怀好意的笑了笑:“就接着跪吧。”
“......”听到这话,杨翊辰简直哭笑不得,脸上却不露分毫,利索的再次跪倒在地。
看到杨翊辰又跪了下来,身后刚刚平息下来的喊冤声,再度排山倒海的涌了过来。
李叙白简直是落荒而逃。
难怪大多数人都扛不住为民请愿的压力。
这么多人往地上一跪,喊冤声山呼海啸。
是个人都扛不住!
大殿中的人自然也听到了这声音,只是没有听清楚李叙白和杨翊辰的对话。
赵益祯沉着脸色,已经有些愠怒了:“这个杨翊辰到底要干什么!”
听到赵益祯发怒,殿中众人都缩了缩脖颈,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吕简夷也吓了一跳,悻悻暗想,幸而杨国公那个怂包没在,不然这会儿定然跪的比谁都快。
李叙白将杨翊辰的话原原本本的说了,没有一丝一毫的添油加醋,夸大其实,最后将那个木盒子呈给了余忠:“陛下,这是小杨大人呈上来的供词,请陛下御览。”
余忠看这那盒子里厚厚的一沓子纸,脑子嗡的一下就炸了。
这得是多少罪过啊,简直是罄竹难书啊!
赵益祯一页一页的仔细翻看。
这供词上所言究竟是真是假,是否有夸大其词的地方尚未可知,但字字血泪是实打实的,叫人看了又恨又怒。
“啪”的一声,赵益祯重重的拍了一下书案,把那一叠子供词扔到了余忠的怀里,对许承运等人冷声道:“都看看,看看那畜生都做了些什么!”
众人不明就里的结果供词,一人分了几页仔细查看。
“真他妈的畜生,这种败类,活剐了他都是便宜了他。”李叙白怒不可遏的咒骂不休,若不是顾及着杨太后和苟金龙的祖宗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他早就连带着苟金龙的祖宗十八代一并骂了。
其他人其实跟李叙白有同样的想法,只是他们骂不出这么粗鲁的话罢了。
像是为了应和这厚厚一沓供词一般,外头的喊冤声一浪高过一浪。
“都说说吧,此案该如何处置?”赵益祯眉心紧蹙,沉声发问。
吕简夷刚刚才放了话,只要有证据指证百里照夜是行侠仗义,苟金龙是罪有应得,便可以从轻发落百里照夜。
现在证据就跪倒了宫门外头。
吕简夷觉得自己的脸一阵阵的火辣辣的疼。
他想了想,越众而出,行了个礼:“陛下,微臣以为,纵然苟金龙作恶多端,是罪有应得,也与当日百里照夜杀人无关,且这供词也无法证实百里照夜当日是行侠仗义,才愤而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