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北玄踏进卢国公府时,外面鞭炮声正震天作响。
而听见有人来,朱怀亮、朱怀弼、朱怀墨三兄弟立刻迎了上来。
“兄弟!”
朱怀弼第一个冲上来,一把搂住李北玄的肩膀,带着几分抱怨道:“可算舍得来了!我还说你是不是被家里锁起来了,今天要是再不来,信不信我真带人闯你府门?”
李北玄闻言,顿时瞥了朱怀弼一眼。
“闯镇国公府的门,你敢?”
“……开个玩笑嘛。”
朱怀弼登时缩了缩脖子,嘿嘿干笑两声,不敢接话。
而朱怀亮和朱怀墨见状,忍不住哈哈大笑。
三兄弟一左一右把他簇拥着进了正厅。
此时,厅内早已摆好酒席。
珍馐佳肴、香醇美酒,热气蒸腾。
大红纱灯挂满屋梁,照得厅中亮如白昼。
宾主落座之后,先是一阵推杯换盏,笑语喧阗,好不热闹。
李北玄表面上随性自在,喝酒吃肉,听朱怀墨讲笑话,顺手还怼上两句,把朱怀弼笑得一口酒差点喷出来。
一切看起来,都和往日并无二致。
甚至还更热闹亲厚几分。
可朱怀弼一边给李北玄倒酒时,一边没忍住,暗暗给朱怀亮递了个担忧的眼神。
“大哥,咋整?”
“该咋整咋整,咱们别离席,不然爹非得把人和给揍死……”
两兄弟打了个眉眼官司。
决意厚着脸皮赖在席上,不给朱知节和李北玄独处的机会。
但朱知节也不知是看见了,还是察觉到了什么。
很快挥挥手,笑眯眯的对三兄弟道:“你们仨,去后头陪弟弟妹妹们玩灯谜去。整天黏在这儿,净碍眼!”
听见这话,三兄弟立刻警觉。
朱怀弼连忙道:“我不走,我还没喝够呢!”
然而朱知节一个瞪眼,朱怀弼立刻闭嘴。
见二弟折戟沉沙,大哥朱怀亮想了想后,试探性的对朱知节道:“那我们带人和一起去吧?人和猜灯谜可厉害了。”
“不行,快滚!”
朱知节又是一瞪眼,老大也宣布战败。
“我……”
老三朱怀墨更不用提。
刚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
朱知节便凉凉的说了一句:“现在大过年的,别逼我在这最快乐的时候扇你。”
于是,三兄弟谁也不敢吭声了。
一个个缩着脖子,跟鹌鹑似的一会儿看看朱知节,一会儿看看李北玄。
见状,李北玄一下子就乐了。
好家伙。
谁说朱家都是傻大个的。
这一个个的,可都是明白人啊。
不过此事终究得有一个结果,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
“三位哥哥,去吧,好好玩,我陪朱叔叔再喝几杯。”
李北玄笑眯眯的说道。
听到这话,三兄弟脸上露出几分迟疑之色。
但看着李北玄淡然的表情,最终,还是一个个上前,拍了拍李北玄的肩膀,道了一句:“兄弟,珍重。”
说罢,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
不多时,厅门合上,热闹顿消。
偌大的正厅里,瞬间只余炉火噼啪作响。
火光摇曳,把朱知节的影子拉得老长。
朱知节端起酒盏,眯着眼睛盯着李北玄看了一会儿。
过了一会儿,才笑呵呵的开腔:“人和啊,听说这几日户部正鼓捣什么国恩票,是你出的主意?”
李北玄拿起酒壶,给他满上,笑着点点头:“是。”
朱知节眯了眯眼,慢悠悠抿了一口酒。
须髯随火光轻颤,半晌才开口:“这是个好东西啊。”
“等发行了之后,老夫肯定要买个几百张,给咱们朱家添点底子。反正这几年打仗打得厉害,府库里积的银子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拿出来试试。”
李北玄闻言,忍不住笑了,顺手帮户部做了个推销:“那当然,朱叔叔要是买了,这就是投资啊。放心吧,以后会升值的。”
“升值?”
朱知节一听这两个字,微微一怔,随后低声咂摸了一下,似乎在细细体会。
升值。
他这一辈子征战沙场,惯会说的是升官发财,是兵贵神速。
可偏偏升值这个词,从李北玄口里说出来,却别有一股子新鲜意味。
“怎么说?”
朱知节认真地问道。
而李北玄则解释道:“钱放在箱子里就是死的,但拿出来流通,钱就能生钱。而国恩票,就是一个能让钱生出更多钱的法子。”
朱知节听完,眼神瞬间一亮。
半晌后,才感慨道:“人和啊,你小子……真是个奇人。”
“老夫虽然不懂术数一道,但听你这么说也能看出来,这国恩票一发,户部的燃眉之急瞬间能解。”
“百姓手里有了票,心里就有了念想。而国库有了钱,陛下也能松口气。”
“这可不是单单一桩钱谷之策,这是能安天下的妙法啊!”
听到这话,李北玄的眼神一暗。
果然。
朱知节果然是个聪明人。
他只是说了句钱生钱而已,结果朱知节就能推演出这么多的东西。
谁敢小看朱知节,谁就是真正的大傻子……
李北玄笑了笑,举杯回应:“朱叔叔谬赞了。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随口说了点歪招,真正能不能推行,还得看陛下,还得看三阁老和诸位大人能不能撑得住。”
“嗯。”
朱知节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随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又问:“对了。”
“那日宫里闹得沸沸扬扬的,说陛下亲手在含元殿里点亮了一颗琉璃球。里面没有油火,居然能自己发光。人和,这东西是不是也是你鼓捣出来的?听说……靠的不是火,而是电?”
李北玄本还端着酒盏,正要饮一口。
听到这话,只好将酒放下,老老实实点了点头:“是。”
朱知节闻言,须髯一颤,目光复杂,仿佛压抑着许多情绪。
半晌,才吐出一口浊气,带着几分喟叹道:“能驯服这般伟力……小子,你果然是个奇人。”
李北玄听见这话,刚要张嘴,习惯性来一句“谬赞了”。
可话还没出口,就被朱知节抬手打断。
“你小子,别特码跟老夫客气,夸你就是夸你,你受着就是!”
李北玄:“……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