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我快顶不住了!”
李敢敲了敲书房门,一脸无可奈何的道:“卢国公府那边……又来人了,今天来的是二公子,二公子放了话,说你要是再出面,就要带人闯进来了!”
“……知道了。”
半晌后,李北玄闷声闷气的声音从书房传来,一听就是刚睡醒。
李敢听到这,实在是一头雾水。
按理来说,他们家少爷跟卢国公府关系多好啊?
不说是正经亲戚,那也差不多了,平日里走动的可频繁了。
可自从半月前,李北玄从卢国公府回来之后,就一直躲着朱家的人,谁来都不见。
这是咋回事?
难道是起了龃龉?
看这态度,好像也不像啊。
毕竟这半个月来,朱家兄弟简直像是长在蓝田门口一样,三天两头派人来请。
不是送酒就是送肉,不是送灯就是送鱼,理由千奇百怪。
就为了见自家少爷一面。
可少爷却说什么也不见,好像是躲着朱家人似的。
真是古怪……
李敢想了半天没想通。
不过这么些年来,李敢也知道了,他们少爷是个主意正的,自己心里有成算。
他不想见,肯定有他的理由。
所以李敢也没细琢磨,只是再次喊了一声:“少爷,我怎么回?就说你去书院了?”
听见这话,书房里的李北玄想了一下。
琢摸着日子也差不多了,便慢吞吞道:“不用拦了,我今日就去卢国公府。”
听见这话,李敢眼睛一亮。
忙追问:“现在就去?我去套车?要我说少爷你早该去了,情分这东西……”
“哎呀敢叔儿你别啰嗦我了,我现在不去,白天我有事,晚上再去。”
李北玄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而听见这话,李敢心里那个郁闷。
有事?
有个屁!
他这半个月看得清清楚楚。
他们家少爷,除了偶尔出门走个亲戚之外,剩下的时间,要不然是在书房里躲着写写画画,要不然就是睡大觉。
这要也叫有事,那世上怕没几个人是闲人了。
可李敢心里腹诽归腹诽,面上却不敢多嘴,只能连声应下:“喏。”
……
傍晚时分,长安城内外,灯火辉煌,夜色宛若白昼。
朱家早早就在府门口挂上了大红灯笼,酒宴准备得极为丰盛,就等李北玄到来。
可镇国公府那边,李北玄直到天色彻底黑下去,才懒洋洋地收拾了一下,换了一身锦袍,溜溜达达地出了门。
一路上,街市热闹得如同白昼。
各处张灯结彩,烟火冲天。
孩童们提着琉璃的兔子灯、鱼灯、走马灯,在人群里跑来跑去。
卖元宵的小贩挑着担子,高声吆喝。
舞龙的队伍锣鼓喧天,金龙在火树银花之间翻腾,吸引得人潮蜂拥而至。
而李北玄走在人潮涌动的大街上,表面上看似闲庭信步,嘴角还挂着一抹不咸不淡的笑,仿佛只是一个陪家人过节的寻常勋贵子弟。
可事实上,心里的那根弦,却已经悄然绷紧。
因为李北玄很清楚一点。
今天,大概率会是一场鸿门宴。
作为穿越者,李北玄是有他现代人的骄傲的。
但他从来不会因为这个时代的落后,就理所当然地觉得,古代人都是愚昧的,都是傻的。
恰恰相反。
在权谋和政治这种层面,越往上走的人,心思就越是精细。
别说是朱知节这样跟随赢世民南征北战、活到如今的勋臣。
哪怕是寻常的五品官员,能在刀光剑影、尔虞我诈的朝堂混出来,也绝对不可能是庸才。
所以,腊月二十八那天晚上,李北玄一夜没睡,推演了一宿。
太子当街侮他,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可光有这个念头不够。
要如何收拾?
怎么收拾?
什么时机收拾?
收拾到什么程度?
都得想清楚。
最重要的一点,是赢世民。
赢世民是皇帝,是父亲。
哪怕太子再不堪,他毕竟是皇帝的亲儿子,是大武的储君。
李北玄要动太子,绝对不能让赢世民心里生出一点是你害的的念头。
否则,不论他做得多么隐蔽,哪怕事后查不出半点证据,只要让赢世民有一丝怀疑,自己就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这,是他推算的第一点。
所以,他小小的给赢世民找了点事。
光是灯泡和国债,就够赢世民把这个年鼓捣过去,无暇顾及其他了。
而第二点,就是朱知节。
卢国公不是寻常勋贵。
他一辈子跟随赢世民打天下,生死与共,情同手足。
而他的阅历和心智,远非寻常大臣可比。
那么,朱知节会不会猜到他要对付太子?
当然会。
朱知节对他太了解了。
所以朱知节肯定会想到,他要对太子动手。
而既然想到了这一点,朱知节会怎么做?
视而不见?
不可能。
提醒太子?
也不可能。
告诉赢世民?
那必然是不可能中的不可能。
朱知节还没忠到没人性的份上。
所以在李北玄看来,朱知节接下来,很有可能会拦他,用礼法、大义之类的东西来压他。
于是。
腊月二十九。
也就是事故发生后的第二天,李北玄便提前躲了。
一大早进宫去给赢世民拜年。
给赢世民献灯泡,是预料之中,阴差阳错想到国债,是意外之喜。
而当天下午。
等他回到蓝田,听李敢说,朱知节亲自来过之后,李北玄就立刻明白了,他一开始的猜测是正确的。
老朱果然猜到了他的想法,是特意来敲打、警告、劝阻他的。
所以,从那一天起,李北玄便不再与朱家往来。
但不往来,总归是权宜之计。
李北玄还是没打算和朱家断交的。
而且,现在已经过去半个月。
李北玄的筹谋,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也是时候对老朱交牌了。
对于交牌这件事,李北玄是没什么好担心的。
他有信心说服朱知节。
但是在说服老朱之前,自己恐怕要挨老朱一顿骂,搞不好还会被老朱给揍一顿……
想到朱知节蒲扇一样的大爪子,李北玄忍不住为自己掬一把同情泪。
在卢国公府外深呼吸几口,随后视死如归的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