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与更强烈的占有欲填满。
他看到了她的动摇,看到了那坚冰下涌动的暖流。
“大王……”
此刻,月汝眼中蓄满了泪水,是被命运巨掌攫住的惶惑,亦是尘封心意被骤然曝晒后的无措:“妾身…妾身是隐宫出身,生于尘埃,长于污浊…此身…不堪。”
“寡人清楚汝姐心之所想。”
嬴政再次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仿佛要击碎她所有自缚的枷锁:“隐宫出身如何?出身,非汝姐所能抉择。
寡人执掌乾坤,号令天下,难道还择不得一个真正懂寡人之心、慰寡人之忧、知寡人冷暖的女子?
寡人说会,便会。
这天下,无人可阻,亦无人敢阻。”
他的话语,狠狠烫在月汝摇摇欲坠的心房之上。
那壁垒轰然崩塌,瞬间淹没了所有的理智与恐惧。
她怔怔地看着嬴政,泪珠终于无声地滑落,顺着面颊滚下,砸在卵石上,也砸碎了她最后一丝挣扎。
那双盈满泪水的眼眸中,惊惶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无法抗拒的宿命般的沉溺感。
她看到了他眼中那份执拗的、誓要得到回应、也必将得到回应的光亮,也终于看清了自己内心深处那份同样灼热的、名为“嬴政”的烙印。
就在月汝心神剧震、几乎沉溺于这宿命的瞬间,嬴政攥着她手腕的力量忽然转变方向,指向脚下这片被渭水滋养的土地。
“自今日起,寡人便唤你‘阿房’可好?”
闻言,月汝茫然地看向嬴政手指的方向。
他并未等待回答,话语如同刻印,不容置疑地再次落下:“此地,见证你我之情。他日,寡人定在此处,为你筑一座旷古未有、睥睨天下的宫殿。
金玉为阶,明珠缀顶,令六国宫阙黯然失色,令天下艳羡,光照渭水两岸。
它,便以你为名。”
言罢,嬴政目光扫过脚下的河滩,扫过奔流的渭水,最终定格在月汝清丽而惊惶的脸上。
随后,他收回手,指尖最终重重地点在自己的心口:“此地,便唤作‘阿房’。汝姐,你便是寡人的‘阿房’。是寡人心中,最不容侵犯的宫阙。”
“阿房……”
月汝无意识地跟着念出这两个字,陌生的音节在舌尖滚动,带着一种几乎承载不起的分量。
她似乎想说什么,樱唇微微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改名、筑宫、以地为名、以她为名、以心为名,这已不是简单的宠幸,这是要将她的名字,与他的王权,与这帝国的土地,与未来的宏伟建筑,永远地镌刻在一起。
这是一种何等霸道、何等炽烈、又何等惊世骇俗的宣告。
巨大的冲击让她脑中一片空白,樱唇微张,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剩下眼中剧烈翻腾的复杂情绪。
震惊、惶恐、茫然,还有一丝被这滔天权势与炽烈情感共同裹挟而生的、无法言喻的眩晕感。
“寡人清楚汝姐心之所想。”
嬴政看着她失神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弧度,那笑容带着帝王的威严与少年得偿所愿的意气风发:“但寡人说会,便会!”
言罢,他不再给她任何挣扎或思考的余地。
那只刚刚松开的手,再次伸出,这一次,不再是抓握手腕,而是坚定地、不容拒绝地牵起了她微凉而有些颤抖的手。
肌肤再次相触的瞬间,月汝的身体再次触电般猛地一颤,却再也生不出半分挣脱的力气。
那双手,一只掌握着帝国的权柄,带着一种滚烫的、不容置疑的牵引力量。
嬴政牵着他的“阿房”,不再看那奔流的渭水,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辂车。
月汝被他牵引着,脚步有些虚浮踉跄,清丽的脸上血色褪尽又涌上红潮,整个人如同灵魂出窍的木偶,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霸道至极的命运洪流所裹挟,失去了所有思考的能力。
章愍、蒙恬、蔡尚等人虽恪守礼制背对着君王,但听着那坚定有力的脚步声靠近,立刻明白了君王之意。
无需言语,他们迅速而无声地行动起来。
亲卫军迅速列队,清空道路。
刘高早已机敏地小跑上前,恭敬地掀开了辂车的车帘,垂首肃立。
嬴政走到车前,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甚至带着一丝急迫,他一手扶着车辕,一手微微用力,几乎是半搀扶、半托举地将还有些恍惚的女子送入了宽敞的车厢。
随后,他自己也利落地登车,身影消失在车帘之后。
车厢外,章愍的声音响起:“大王起驾!启程!回咸阳!”
命令简洁干脆。
接着,刘高挥动长鞭,清脆的鞭哨声划破河滩的寂静。
沉重的车轮碾过河滩的碎石与泥土,发出辘辘的声响。
辂车平稳地启动,微微摇晃着,沿着渭水南岸的官道,向着咸阳城方向缓缓驶去。
辂车之内,空间变得私密而狭窄,弥漫着一种凝滞又滚烫的气氛。
嬴政的目光,透过晃动的玉旒缝隙,落在身旁那个依旧惊惶不安却已打上他烙印的女子身上。
月汝蜷坐在车厢一角,离他有些距离,身体依旧僵硬,双手紧紧交握在膝上。
她低垂着头,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尚未从那宣告和身份的骤然转变中回过神来,仿佛置身于一场梦境。
车厢内一片死寂,只有车轮碾压路面的辘辘声和马蹄的嘚嘚声规律地传入,更衬得这方寸之地气氛凝滞而微妙。
少顷,嬴政伸出了手,带着一丝急切与抚慰的意味,覆上了月汝交握在膝上、冰凉而微颤的手背。
月汝的身体猛地一缩,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嬴政更用力地握住。
他的掌心宽厚、温热,带着一种强大而奇异的安全感。
半晌,他低沉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打破了车厢内的寂静,带着尘埃落定后的沉稳与安排:
“回宫后,自有少府属官为你安排一切。服饰、侍从,皆按…寡人之意置办。
汝姐……不,阿房。
从此刻起,你只需记住,你名为‘阿房’,是寡人的‘阿房’。这世间,无人再敢以旧日身份视你,若有不敬,寡人…夷其三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