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青山瞄了眼腕上的机械表盘,犹豫了下,才开口说道:“这边规定探视时间只有半个小时,我该走了。”
孟呦呦闻言眨了眨眼,什么也没说,转身便朝外走,步履爽利得不带半分拖泥带水。走出数步远,她忽然半侧过身,目光落向仍定在原地的男人,声音清透问:“不是要走吗?”
立身站着的霍青山经此提醒回过神来,暗自压下心间方才冒出的一丝淡淡怪异感——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可细细一想,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男人长腿一提,应道:“来了。”
仅仅用了两步就来到她的身边,好似不经意般顺势捞过她垂在身侧的一只手,握进手心里。
两人在楼梯口分别,一楼大厅光线昏暗。
这一地带虽处在后方区域,但难免不时还是会受到战火波及,导致电路供应不稳。譬如今夜,大型发电机运作之下,为节省能源开支,整个一楼大厅只开了正中央一盏顶灯照明。
暖黄的光团像块被揉软的旧蜡,勉强在啃呲的水泥地面晕开一圈模糊的亮区,亮区边缘的光渐渐散了劲,先是淡成一层朦胧的黄灰调,再往外便沉成了愈浓的暗色调。
楼梯口位于角落,没怎么受到光源的庇顾。
霍青山捏了捏手心握着的那只手,“回去吧,早点休息,快点把身体养好。”
孟呦呦低头望着交叠在一起的两只手,又抬眼看向面前的男人,脸上挂着从容的笑意,细声回:“我看着你走,我再上去。”
如此短暂相聚,孟呦呦还来不及感受到多少真实感,就要面临分别。
孟呦呦盯着霍青山的背影一点点远去,嘴角弯起的弧度渐渐淡了下去,目光却始终平和。
野战医院一楼的门口两侧各站着一个持枪执勤的哨兵,眼看着男人就要迈出大门,身形忽地停住。
霍青山果断利落地转身,大步朝她而来。比之孟呦呦刚才行动起来那番干脆爽利的劲头,有过之而无不及。
“怎么啦?”孟呦呦看着去而复返重新出现在她面前的男人问道。
霍青山一言不发,只是轻轻牵起孟呦呦的手,带着她来到一层楼梯底下的夹角空间。
这狭仄的一隅几乎没有一丝光线涉足。
孟呦呦越来越迷惑,“你拉我来这里要……”干嘛?
话音未止,下一秒,后脑倏然被人覆住,粗砺指腹蹭着她耳后软肉,惹得她泛起阵阵麻意,温热的吻随之落了下来。
起先的他,很是温柔,许是顾忌到了孟呦呦的身体还比较虚弱,理智有在主宰他的分寸——唇瓣只是克制地贴着她的,一下、一下、又一下的啄吻,适时碾磨几下,再过分点的,也止步于含住她的唇瓣吮了吮,很快便会放开,断断续续的,一直没有太深的动作。
可这样的浅尝辄止反倒让孟呦呦心痒难耐,胸腔里萌发出的欲望被他有一下没一下的触碰勾得迅速膨胀,迟迟找不到出口。
任何时候若即若离最是诱人的瘾。
仿佛被困在沙漠里,烈日当头,她干得能冒烟,身边有人在用棉签沾水,一下间隔一下地轻蘸她的干裂的唇瓣,吝啬得让人抓狂,而她渴望潮湿,酣畅淋漓的那种湿漉漉。
然而,温而润的气息不时漫过她的唇角,然后徐徐钻进去,顺着喉咙一路下沉,转眼间,她的心脏就被熨化成了一滩疲软的春水。名为,一点甜头。
与之形成剧烈反差的是——孟呦呦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身体里面每一个细胞都在不安地躁动着。
一疲一躁间,直叫人心绪不宁,不知如何是好?
孟呦呦难受极了,她迫切地想要得到更多,就现在!
于是,在那双微带潮汽的唇瓣又一次妄图轻轻撤离之际,孟呦呦几乎是凭着本能做出了反应,她微微抬起下巴,双手绕过他的脖颈,指尖用力薅住男人后颈的发茬,带着几分急切地将他往下拉。
她张嘴,一口咬住他的下唇,毫不客气,带着极具侵略性的暴力。
孟呦呦不再满足于被动地等待对方给予,变得主动而热切,舌尖紧接着探出来,绵密舔过他唇上被她咬住的地方,随即又踮起脚来,仰头再一次加深了这个吻,与他缠在一起。
感受到他的身体先是一僵,覆在她后脑的手骤然收紧,指腹用力按压着她的皮肤。
男人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闷哼,原本节制的气息瞬间变得紊乱而滚烫,尽数喷洒在她脸上。
下一秒,主场易主,跳过了无谓的挣扎环节,那人的力道不再温柔缱绻。
另一只手顺着她的腰际往下滑,他俯身的动作加重,手臂用力将她更紧地圈在怀里,两人的身体贴得毫无缝隙。
这个吻于他们而言,起初陌生大过于熟悉,许久没做过的一件事,技巧早已生疏,但积压已久的渴望能牵引他们大胆探索,全由本能。
孟呦呦递过去一簇火种,而霍青山攒足了一身燃料,一旦接触,无疑将走向烈火焚身的局面,一发不可收拾。
氧气变得稀薄,呼吸彻底紊乱,只剩下彼此交换的、带着灼人温度的喘息声,浸透潮意,暧昧地回荡在耳边。
感官世界天旋地转,所有的知觉都聚焦于那狭小的方寸之地,炽热、潮湿、缠绵,令人彻底沉沦。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分开,气息一个赛一个的炙乱,鼻尖还抵在一起,粗重的吐息混合交织,分不清你我。
孟呦呦的眼睛只睁开了一点,迷迷蒙蒙的,她一边调整着呼吸,一边问:“你掉头回来,就是想干这个?”
他转而去亲她的眼睛,回答:“嗯,不想让自己后悔。
霍青山不擅长用语言表达爱意,但是他记得,以往每次亲吻她的时候,她都能从自己身上感受到热烈的情感。可能是他的心跳、他的气息、他的血液替他开口说了情话,直白而赤裸,会让她明确感知到被爱。
他其实说不出确切的一二原因来,只知道既然如此,那就付诸行动。
他喜欢亲吻她,更喜欢在亲吻她的时候,能够将那些难以言说的情感传达给对方。亲密接触能够帮助他诉说爱,会让他觉得自己没有那么笨拙。
然后往下亲她的鼻子,热气扫过孟呦呦脸庞上的每一处毛孔,不留遗地,他又说:“你教我的。”
“我教你什么了?”
“想做什么就尽快去做,不要白白浪费了。”
他们都贪婪且计较,他们都是笨蛋,他们都曾设想过如何在没有对方参与的情况下独自度过灰白余生,但好在一个足够大方,爱意消磨不尽,一个放下固执,领会爱人的真谛,最终跌跌撞撞汇聚到同一个交点。
多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