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乌拉拉甚至都没有去看那三片雪花,那双清澈的眼眸里,只有那个被痛苦、被黑暗和近乎自毁的守护本能撕扯的若诚。
那目光里,愤怒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化不开的怜悯与疼惜。
乌拉拉在假期里跟着长老们的锻炼,并不是练花架子,她可是有和艾格妮丝在长老会一起玩命儿训练。
虽然没有全盛时期的若诚那令人只能仰望的强大,但是,至少也有锻炼出乌克娜娜的三分之二的近战实力。
应对一个实力大减又偏执狂暴的若诚,也足够了。
被狂暴与守护本能支配的若诚,见她不愿停下脚步,心中更是窝火一片。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会在攻击的最后一刻改变雪花的方向,她每一次凝聚的杀意,都会被身体自己的意志强行拽回。
若诚她做不到对乌拉拉这个“闯入者”动手。
奈何自己不能对她出手,就算自己主动后退拉开距离,也会被重新追上,如影随形。
若诚不能对乌拉拉动手,她又逃不开。
周围的空气紧绷得就像拉满的弓弦。
帕主任和艾格妮丝齐齐屏住呼吸盯着她们三人,就连角落里的老兵也隔着冰晶,将视线聚焦在乌拉拉这个柔软温和却又无比坚定的背影上。
所有人都看着她一步步踏入那片由绝望和疯狂交织而成的,属于若诚的绝对领域。
那平静却异常坚定的步伐,将若诚最后的空间也挤压殆尽。
若诚粗重而压抑的喘息掩盖了,乌克娜娜那微弱到几乎要消失的呼吸声。
“若诚,”
乌拉拉终于停下脚步,站在若诚三米远的地方。
往日里最是甜美温柔的声音此刻带着几分疲惫和深深的无力感,乌拉拉攥紧手里的药水站在原地,凝视着被自己逼至墙边的若诚,声音沙哑却语气沉重,敲击在周围死寂的空气上,道,
“过来。”
若诚的眼皮跳了一下,执念如同冰冷的锁链瞬间勒紧了她的心脏,强迫她克制住自己想要上前的脚步,她“清醒”过来,抬手对准乌拉拉,毫不犹豫地冷声道:
“雪花~转转转!”
这一次的攻击距离更近,威力也比先前更为强大。
乌拉拉肩头的衣袖被割开一道长长的裂缝,白皙的肌肤上瞬间沁出血痕。
她的头发也从眼前飘落了几缕,甚至裙摆边缘的花边也被雪花撕碎,一同飘落在地。
“乌拉拉!”
这回是帕主任拽住了差点被吓死的艾格妮丝,不让她冲上来的。
“艾格妮丝,别过去!我们靠近不了若诚!”
冰冷的刺痛感传来,乌拉拉咬着唇,仍然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若诚被疯狂和痛苦侵占的双眼,没有任何后退和动摇。
她的眼神带着近乎悲悯的坚定。
“若诚,”
乌拉拉深吸了一口气,嘴唇轻抿,她垂下眼眸敛去眼底的酸楚和悲伤,再抬眸时,柔软被深藏,声音又强硬了几分,穿透若诚周身的冷意,说,
“过来。”
若诚刚要抬手继续攻击,就听见乌拉拉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穿透灵魂的质问,警告道:
“姐姐说过什么,你忘了吗?”
这句话就像是一把钥匙,捅破了黑暗筑起的高墙。
遥远的记忆在若诚空虚的脑海中炸响,曾经乌克娜娜无奈的叹息在若诚耳边回荡,道:
“不能让我和乌拉拉担心......”
若诚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被两股力量用力撕扯。
乌克娜娜先前和她分享的回忆,也在此刻终于发挥了作用。
它们冲撞着若城的世界。
温暖的拥抱、旖旎的亲吻、轻柔的安慰、并肩的信任、每一次触碰的温度、每一次眼神交汇时产生的默契,每一次自己犯错时自己听到的叹息,还有乌克娜娜对所有无法挽回的结局的沉默......
声音、画面、情感......它们带着磅礴的生命力,在若诚被黑暗侵蚀的世界里,硬生生扯开了一丝缝隙。
若诚的额角重新沁出冷汗,死死咬着牙齿紧抿着薄唇,嘴角沁出丝丝染着冷香味的血腥气。
她的眼底闪过挣扎之色,通红的双眼布满痛苦和暴虐。
“呃......”
她闷哼了一声,一个踉跄,本能地收紧手臂护着乌克娜娜,后背却重重地砸在了墙壁上靠着撞击时带来的短暂清醒,才堪堪稳住了身形。
幻境中。
小若诚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终于裂了一道口子。
她颤抖着早已看不出原样的手臂,用另一只还算完好的手,龇牙咧嘴着用尽全力掰开裂缝,任由外面的血水灌注进来,不顾自己手心手臂被割伤,也要向上游去。
“娜娜,你在哪儿?”
这是她的执念。
“我好想见你......”
这是她点燃灵魂火种的希望。
外界。
乌拉拉见若诚要摔倒,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地向前伸出手。
然而,在看到若诚捂着自己太阳穴,通红着双眼,阴鸷看过来的时候,她缓缓蜷着手指,压下未尽的关切,将还未完全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
若诚一边观察着乌拉拉的动作变化,一边仔细检查乌克娜娜有没有因为自己刚才的踉跄受伤。
可是,耳畔的呼吸声更加微弱了......
“若诚......”你还好吗?
一想到若诚如今不会回答自己,她将后半句话在嘴巴里滚了滚,还是选择咽了回去,用舌尖用力顶了顶上颚,压下喉间的哽咽,将视线微微下移,落在奄奄一息的乌克娜娜身上,说,
“我要给姐姐喝药补充驶卷使能量。”
“你,过来。”
乌拉拉扫过若诚冷汗涔涔的脸,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不自觉地学着乌克娜娜曾经的语气,命令道,
“你也要喝。”
一字一顿,无比清晰。
若诚的眼泪也有可能是因为身体的剧痛,不受控制地滴落在自己和乌克娜娜的身上。
她却像没有感受到一样,只机械而麻木地站直了身体,像一尊木偶一般,在身心剧痛、记忆回荡、灵魂亦被撕扯的同时,在惶恐与绝望中,先大脑一步,走向了乌拉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