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主猛拍了一下脑门,醍醐灌顶,接下话来说道:“依钱兄的意思,他发行的盐引我们不认,我们只认盐运司人发行的盐引,无盐引自然无法支盐,不能支盐市场的盐就更少了,如此我们尽管可大胆的哄抬物价,就算事后有人来查,这主要责任要怪不到我们的头上,要算也该算到了他李俊业的头上。”
“正是周兄所言。”钱家主点了点头,仿佛遇到了知音一般。
“对,不仅如此,没有盐引无法支盐,灶户们生产的盐也卖不出去,如此也是断了灶户的生计,那灶户们都是光脚的,岂会坐以待毙。”沈家主补充道。
“真是一石三鸟的绝佳妙计啊!”万家主激动不已的出声赞叹。
“诸位现在尽管甩出胳膊去市场抢购食盐,让两淮的盐越乱越好,如此自然越对我们有利。”钱家主语气一凛,如下军令一般的口吻说道。
众人相视一笑。
钱家主朝众人拱了拱手,“大家先行在我家坐坐,我现在要去赶紧去见一趟陈鹾使,恕我告辞了。”
周家主一愣:“那老狐狸,这时候不是一直和我们离的远远的吗?”
钱家主一笑:“此一时,彼一时,各位等着听我的好消息就行了。”
他看向周家主,道:“周兄不若也随我一起同去。”
周家主点了点头。
被登莱兵冲了衙署,抢了官印,这哪是打自己的脸,分明是把自己裤子全部扒光,陈鹾使丢人丢大发了。
正所谓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陈鹾使感悟良深,自己虽然官居三品,毕竟是一个流官,无兵无人,当这群丘八不照常理出牌时,自己是斗不过他们的。
陈鹾使打算暂时夹起尾巴来做人,他把希望放在朝堂这边,李俊业这往大了说,明显算是犯上作乱了,他不相信朝廷衮衮诸公一点反应都没有。
然而钱家主和周家主的到来,又开始改变了他得想法。
两人带着丰厚的礼物而来,如钱家主所预计的一般,这次的陈鹾使二话不说的见了他们。
见了垂头丧气的陈鹾使后,钱家主先是用好话安抚了一番,见陈鹾使心情稍好了一些,钱家主抓住机会道:“鹾使,那李俊业既然如此目无纲法尊长,连盐政司也敢冲,还将官印抢了去,难道鹾使打算就这样逆来顺受吗?”
老谋深算的陈鹾使,知道这厮话里有话,故作不知,摇了摇头道:“那李俊业手中有兵有刀,本官虽为三品,但也只是一个流官,并无法与之抗衡啊!”
钱家主先是点了点头,随后砸了咂嘴道:“我等闻知此事,众人无不义愤填膺,鹾使放心,我们各家亦在朝中认识些许人脉,已经通知朝廷中人,一起弹劾此獠了,相信朝廷、内阁、陛下自有公断,必会为鹾使做主。”
“当愿如此吧!”陈鹾使软弱无骨的躺在围椅上,伸出一手掩盖额头,做出一副羞于见人之态。
钱家主继续说道:“陈鹾使,请放心,那厮虽然夺了盐引官印,他发行盐引的话,此乃乱命。”
钱家主回头看了看周家主,周家主微微颔首,钱家主回过头来看向陈鹾使,“来时我已经和盐行说得上话的众兄弟商量了一下,盐引的话,李俊业发行的大伙一概不认,认也只认盐政司的。”
陈鹾使心中顿时一暖,疑惑而道:“你们不认他得盐引,那运转的生意怎么办?没盐卖,对于你们来说,不是损失么。”
钱家主冷静地道:“大伙商量好了,既然那李俊业目无法纪,冲了盐运司,抢了官印,就让他付出代价,我们大伙都不去领盐引了,干脆让两淮的盐全部乱起来,到时候看他如何收场。”
他再次看向陈鹾使,一字一句道:“就算到时朝廷问罪下来,罪魁祸首也是那李俊业,他若不抢官印,两淮的盐怎么会乱。”
不需他多说,陈鹾使瞬间明白了一切,他默默地思索片刻之后,点了点头:“大伙做的不错,既然罪魁祸首是他,那我现在就以两淮盐运使的名义发布告示,告诉世人其盐引为伪,所纳之税,我盐政司一概不认。”
“鹾使明见!”钱家主和周家主,同时躬身大拜。
如此就从法理上否定了李俊业发行的盐引。
盐商们在幕后抢购食盐非常隐蔽,这本就是他们的熟稔之事,以至于李俊业在第一天没有发现,直到第二日时,四海商号的伙计明显感觉到扬州的食盐价格上涨了一成。
到第三日时,价格已经上涨三成了,后知后觉的百姓,方才意识到市场上没有食盐了,疯狂抢购,一时扬州城内万人空巷,人们拼命一般的涌入市集,扫荡他们任何能买到的盐。
晚间时,扬州知府突然来到了李俊业下榻之处。
知府虽然不敢冒犯于他,但黑着一副脸,李俊业便知道准没有什么好事。
扬州知府,行完拜见之礼后,对李俊业说道:“启禀李总兵,今日东市因为百姓抢购食盐,竟发生践踏事故,致使六人死亡,二十多人伤,其中重伤者还有几人,生死茫然。”
李俊业一愣,未料竟然发生了如此意外之事,自古人命关天,这样的群死群伤的事情发生在自己治下,哪个父母官都会感到为之头疼难过。
“本总兵乃是领兵之将,你治下发生这样的事情,你自己不去处理,防微杜渐,你来找本总兵干嘛?”李俊业看向他,振振有词地道。
扬州知府知道他是甩锅,无奈官大一级压死人,他长吁了一口气后道:“市面食盐短缺,百姓狂抢,李总兵既然从陛下那里领了南直隶盐务的差事,难道一点应对方式都没有吗?”
扬州知府也是无奈啊!又不能直接冒犯他,只能如蜻蜓点水一般点到为止。
李俊业无奈地道:“我的确是领了皇命而来,怎无奈两淮无论是官场还是士商全不领情,一样要与我作对,难道我能像沙场上一样,把他们全杀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