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一天一天流逝,虞丘采儿都已经踏入炼虚境界,可刘暮舟依旧卡在神游巅峰,不得入九境。
但虞丘采儿也看得出,刘暮舟并没有多着急,因为人家此时就坐在露台上,抽着烟喝着酒,还在做某种推断。
“以你的资质,如今也到了炼虚后期,那外界十境修士,肯定已经有了。我若猜得不错,明面上应该有五个,事实上这个数字应该是十二之上。”
虞丘采儿提着自己的酒壶往露台走去,边走边问:“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一句话说完,正好坐在了刘暮舟对面。
她这些年每天换着法儿的诱惑,刘暮舟早就见怪不怪了。这不,此时一落座,一条腿就架在另一条腿上,简直白得反光。
刘暮舟往后挪了挪,这样就看不见了。
“五家除了那五个当家作主的,肯定还有另外的登楼,这就已经十位了。除此之外,我截天教起码会有两个。那场大雨之后,对于左丘青竹与金无量而言,重回巅峰不是难事了。所以这个数字,至少是十二。”
虞丘采儿见刘暮舟越坐越远,只觉得无趣,于是答复道:“你自己都还迈不过八境的坎儿,就先别忙着盘算别人了。”
刘暮舟点了点头,“那倒也是。”
哪承想虞丘采儿突然笑嘻嘻说道:“我觉得有些事情得换个法子探讨,就像上次,我给你留门?”
刘暮舟闻言,面色骤变,变得极其严肃:“师姐,这种玩笑话你别说啊!什么上次?哪儿有上次?”
虞丘采儿撇了撇嘴,“行呗,你说没有就没有,都听你的。”
这话依旧含糊不清,故而刘暮舟面色极其不悦。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最怕的就是你这种似是而非的话!”
虞丘采儿只好改口:“没有没有!满意了吧?”
哪承想刘暮舟摇头道:“不满意,你只说没有就好了。”
气得虞丘采儿冷哼一声,而后甩下酒壶,冷声道:“没有!”
感觉虞丘采儿生气了,刘暮舟也只得说道:“我要是做了,我肯定承认,我没做过,我不背这黑锅呀!鱼没吃到,惹了一身腥,这也太划不来了。”
虞丘采儿使劲甩关了门,没好气道:“我每天换菜谱儿一样给你吃,你吃吗?”
刘暮舟摇头道:“不吃。”
屋子里传来骂声:“滚蛋!”
刘暮舟挠了挠头,干笑不已。有时候他觉得自己也挺不干人事儿的,有些事情他不理就行了,可他有时候非得递过去一句话,然后他又不接着往下说……
无奈,刘暮舟只好往心中那天天地传音,“你们觉得呢?几时才能破境?”
有人答复:“替他们说了,水到渠成。”
刘暮舟往后一仰,灌下一大口酒。
“你的话我以前就不咋信,真的。不过,我觉得也是水到渠成。”
在昆吾山中待得越久,刘暮舟就越发觉得,那位与自己只有神交没有面对面说过话的前辈,是有另一层意思。
紫气是这个世界的阴,孤阳不生啊!
也就是那家伙没成功过,倘若他有幸能成功,也会发现一件事,孤阴不长。
想到此处,刘暮舟瞬息之间落在湖畔。他都没抬手,仅凭心意就使得方圆几百里剑气纵横,紫色湖面竟像是一锅汤,被刘暮舟随意晃荡,以至于湖面波涛汹涌。
有个紫气青年出现在湖面,但很快就被剑气搅碎,又出现又搅碎,足足八次之后,刘暮舟突然咧嘴笑道:“事不过九,可以了,咱们聊聊天吧。”
紫气重新凝聚身形,漫不经心问道:“是不是万一没收住,出了十剑,又会说事不过十二了?”
刘暮舟一咋舌,“啧,你这人,没点儿灵性呢?看破不说破啊!”
紫衣撇嘴道:“不过还得是你这真实杀力够强,换成虞丘采儿,她落剑十天不如你这十剑。”
刘暮舟抿了一口酒,淡然道:“不必夸我,我也从来没炫耀过什么,走到这一步,实非我愿。是我这具尸体排斥天地灵气,否则我怎么可能还卡在八境?”
顿了顿,刘暮舟甩给他一壶酒,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你是这个世界的……”
说到这里,刘暮舟突然觉得自己很蠢。他有不知多少个数不完用不尽的日日夜夜,哪里会想不到这个。
果然,紫衣拧开酒壶尝了一口之后,呢喃道:“你能想到的,我多多少少都想过。不瞒你说,自从本体被封混沌,那位又将古人间一分为九,创造了九座天下后,本体就在复盘了。”
又灌下一口酒,紫衣摇了摇头:“这十来年,与你还算愉快,所以告诉你一些从未与人提起过,但不怕被人知道的事情吧。这次我们不会搞得大张旗鼓,也不会弄得与整座天下反目成仇。因为从九座天下出现的第一时间,本体就在想要如何翻盘。你这二十年光阴,能与他数万年苦心相提并论?”
刘暮舟皱了皱眉头,嘴里呢喃着“布局”“布局”。
呢喃几声之后,刘暮舟突然抬头:“不对,他被关在混沌虚空,又不知道青天之事,如何提前布局?除非……除非很早之前,青天就有你的人,那个人甚至是在……”
突然之间,刘暮舟眯眼望向那紫衣:“不是他们找你的,是你引他们找到你的,是吗?”
紫衣明显一顿,而后哈哈一笑,轻声道:“我早就说过,天下人只要有欲望,我总有法子脱身的。好了,今日告诉你的已经够多了,你可以去谋划了。只是……刘大教主,你出不去呀!”
说着,紫衣玩味道:“你现在能谋划的,一共就两间屋子几亩地,哦对,还有一个女人。”
刘暮舟破口大骂:“你大爷的!”
回去的路上,刘暮舟一直在想方才那个推测。
倘若是这紫气引诱仙朝那几位想要去往更高处的大帝用某种放出一丝紫气,那也就是说,更早的时候,他的分身就在青天,或许都不止于青天了。
若真是如此,刘暮舟最担心的事情便出现了。
青天或许不止一缕紫气分身,而其余几天,或许也还有分身,甚至于吃了其余四座天下的黄天,恐怕不止一道。
最关键的是,其余几天是可以与本体联络的,唯独青天,路被堵的死死的。
什么圣宫、仙门、神谕,乱七八糟的许多消息一股脑儿涌出来,一时之间都将刘暮舟搞糊涂了。
到底是那些大帝要踏破虚空才放出紫气的,还是紫气引诱那些大帝放出他的,这个先后顺序,很重要!
可惜这些事情,眼下他一点儿法子都没有。没法儿搜寻消息,更没法儿去验证。
现在就只能看看如此青天,谁人先得道,谁人先合道了。
………
好不容易休息两月,刚刚在功德台点完战功,姜玉霄就气势汹汹地往剑台而去。
春和跟景明也刚刚休息,他们瞧见姜玉霄那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就都知道他要去干嘛了。
告状呗!还能做什么?
果然,一把推开屋门,姜玉霄眼眶瞬间变得通红,简直真的一样。
他一边找手绢,一边往前跪,挪了几下眼泪就直往下掉。
事实上有时候钟离沁都在想,刘暮舟当初要知道他嘴里的好孩子最后会变成这种货色,那他还愿意为其涉险吗?
别的其实都还好,为人处世、杀妖,一点儿不丢人,甚至长脸。那些骂他抢人头的家伙,其实大多数打心眼儿里感谢姜玉霄。因为说起来是被姜玉霄抢了战功,实际上却是,若非那一箭,他可能已经去酆都罗山了。
所以望着姜玉霄,钟离沁死死皱着眉头,有些不知该怎么说了。
思前想后,钟离沁还是丢去一块儿破抹布,而后无奈道:“金豆子擦一擦,先说事。”
姜玉霄猛的抬头,神色之间那叫一个委屈。
“我要告状!”
钟离沁手扶额头,叹道:“看你这架势就知道你要告状,说罢,是被揍了。”
姜玉霄摇了摇头:“这次没挨揍,是我师姐她小心眼儿,不让我跟我心爱之人一起上阵杀妖!”
钟离沁心说你这心爱之人换得比衣服勤,我哪儿知道是谁?
“你一口气说完。”
姜玉霄这才哽咽道:“我跟白白姑娘两情相悦,可我师姐非把我俩休息与上阵时间错开,我说我反对,她还说第二次反对就三剑,以此类推!这不是欺负人吗?我堂堂七尺男儿,连喜欢姑娘的资格都没有了?想当初我师父遇上师娘的时候,你们才……”
钟离沁已经听不下去了,于是伸出一只手,“打住!姜玉霄,不是说你又喜欢上了个寡妇么?这怎么又变成了顾白白?翻来覆去地变多少次了?”
姜玉霄眨了眨眼,“这些不重要,这……”
钟离沁冷眼看向姜玉霄,沉声道:“这很重要!你说你,在南楼跟女子纠缠不清,在东西两楼也是。天下人都知道顾白白不喜欢男人,你倒好,没被你师父两剑砍死的人,现在要被你娶回家是吧?”
姜玉霄也算琢磨出来些不对劲了,于是赶忙擦干眼泪,讪笑道:“师娘,咱们讲道理啊!不能一言不合就动手,成吗?”
钟离沁只好点头:“好,我不动手。”
于是乎,姜玉霄清了清嗓门,微笑道:“师娘,你看啊!三楼调动,大家不是一起轮换的,所以我每座楼都有一位姐姐的话,下次轮换过去,就那啥……那啥嘛!白白姑娘一直在点将台帮师姐,我就是想着……要是我能跟白白一起轮休,那我入夏城里,不也有个家了?”
钟离沁都快被气笑了,好孩子,真是好孩子啊!
“玉霄啊!照你这么说,你是要上哪儿都有个家喽?那将来行走江湖,是不是还要许多许多个家呀?”
姜玉霄挠着头,笑道:“这……多多益善嘛!”
话音刚落,一道剑气噌的冒气。吓得姜玉霄连忙后退,“师娘,咱可说好不动手的啊!”
钟离沁站了起来,点头道:“我动脚。”
刚刚补好的墙,这下又多一个大窟窿。
一道寒霜剑气飞往姜玉霄跌落之处,另有烈焰赶至钟离沁所在之处。
苏梦湫捂着脸,又好笑又无奈:“师娘,别生气,这小子不知道发了什么疯,一来入世城就换了个人一样。”
钟离沁叹息了一声:“我晓得,也就陪他做做戏。不过,那顾白白真转性了?我这轻轻一脚而已,你看要不是死孩子拦着,她还要跟我讨个说法儿来。”
苏梦湫一脸无奈:“那谁知道啊?跟开玩笑似的。一开始是我这好师弟黏着人家,后来呢,不知怎的人家顾白白反过倒追姜玉霄,俨然一副正房姿态。我……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师娘,其实姜玉霄真正捏腿捏脚的,拢共就两人,一个陶桃,一个顾白白……”
钟离沁挥手以剑气填补了墙上窟窿,坐回去之后,摇头道:“也怪你师父,也怪你、怪我。他刚来时听的阴阳怪气,我也听说了。”
苏梦湫点了点头:“话没有多难听,但放在这小子身上,多少有点儿扎心。”
当年三个孩子偷偷摸摸坐上了南下的船,几经周折终于到了入世城,可刚上城头那些日子,总听见有人说:“那就是刘暮舟的小弟子?就是宁愿得罪佛门,毁去大菩萨重生机会都要保住的人?”
“刘暮舟的徒弟?也就这样嘛!”
“虽说这话不该说,但我觉得拿大菩萨换他,有点儿划不来了。”
有些事情传呀传的,总会多几个字或是少几个字。
姜玉霄做不到像师父一样,不爱听的话左耳进右耳出,所以刚来的一个月,他也只能埋头出拳,站在城楼出箭。
管女子叫姐姐,占人便宜这种事,最初是有人故意散播的谣传。
可直到有一天,他碰到了那个叫陶桃的姑娘,熟悉之后那姑娘说了句:“谁说弟子一定要比师父强的?我师父那么厉害,我觉得我几辈子都比不上。”
从那儿以后,姜玉霄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你们不是说我滥情么?那我按你们说的来。
钟离沁转头看了一眼,顾白白正扶着一瘸一拐的姜玉霄,故意从窗户能看见的地方走过。
钟离沁忍不住一笑:“那也欠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