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世城以南建造了三座烽火台,也不知谁起的名字,就是三处高楼而已,真要起烽火就得把楼点了。
不过驻扎此地的修士,自个儿起的名字简单明了,南边的就叫南楼,东西各一楼。三座楼间距各三千里,就像是钉在前线的三枚钉子。
南楼这处战场,说来也奇怪。别人都是在战场上厮杀,就一个少年人手持大弓站在南楼之巅,接连放冷箭。
薛晚秋的剑本来都要斩了一头五阶妖兽了,结果嗖的一声,妖兽头颅已经被一支箭轰碎……
薛晚秋嘴角一阵狠狠抽搐,忍不住转头大骂:“姜玉霄,你个贱人!抢老子人头!”
南楼顶上,姜玉霄权当没听见,灌了一大口奶之后,又朝着其余方向接连射出十几箭。
当然了,又是十几道骂声。
“天老爷,刘暮舟咋收了你这么个不要脸的弟子?”
“姜奶娃你等着,我不抽烂你的屁股就不是周五!”
可姜玉霄还是一脸笑意,他反正觉得这样好玩儿。
不过此时,西南方向有个用剑的女子被几头妖兽围困,姜玉霄见状,赶忙射出一箭,而后双腿猛蹬踩在箭矢之上疾速南下。
尚未落地呢,姜玉霄大喊道:“陶姐姐,我来救你了!”
飞箭被真罡之气包裹,穿过妖兽身躯时简直摧枯拉朽。最关键的是,人家姜玉霄的箭,会拐弯儿的。
一阵砰砰砰,放鞭炮似的,围困住女子的妖兽瞬间被清理完了。
姜玉霄这才落地,先是架起弓九箭连发,解了几人之困,而后才转头憨笑着:“陶姐姐,没事吧?”
穿一身干练黑衣的年轻女子将刀上的血甩干,而后冲着姜玉霄温柔一笑:“我没事,你快回去吧。”
哪承想姜玉霄眨了眨眼,将弓挂在身后,一个箭步上前抓住女子的手就不放了,手指头还摩挲着。
“哎呀呀,陶姐姐受伤了!快让我看看。咦,胸口怎么有血,姐姐你怎么回事?快让我瞧瞧!”
女子抬手捂住胸口,左顾右盼,见没人关注这里,才红着脸轻声骂道:“小坏蛋,你少讨打啊!”
前方一道泼墨剑气斩去几头小妖,护住了手持三尖两刃刀的女子。
两人背靠背齐齐往后看了一眼,春和嘴角抽搐不已,气笑道:“教主要知道他嘴里的好孩子一天天给这个姐姐擦擦手,给那个姐姐洗洗脚的,你说这贱人会不会被教主打死?”
景明无奈道:“这家伙到了入世城,算是解放天性了。”
两人境界不高,此时几头观景妖兽扑来,他们只得连忙后退。
好在是薛晚秋斩来一阵狂风,为二人解了围。
薛晚秋赶来护住二人,轻声道:“你们快回去吧,看情形,这些畜生今日快退了。”
他也看了一眼姜玉霄,同样忍不住嘴角抽搐。
“我给烟儿传信了,她跟师姐应该会很快南下的。”
这个姜玉霄,真是坏师叔名声啊!
等苏梦湫来了,看他挨不挨打!
最南端的一场厮杀,直至清晨才停歇。有清理战场的,有直接返回城头的。
而姜玉霄,就一直黏着那个叫陶桃的雪龙山剑修。
年纪不大,十七岁的凝神剑修,长得也还不错。
才上城头,不远处就有个露出右臂处理伤势的女子眼神幽怨,“小奶娃,我都受伤了,你不来瞧瞧吗?”
姜玉霄赶忙先瞅了一眼陶桃,见他的陶姐姐面色没怎么变化,这才转身一本正经道:“杨姐姐,皮外伤而已嘛!”
那女子甩了姜玉霄一个白眼。
事实上,这些女子都是在逗姜玉霄而已,这小子长得能,到现在看起来还是十四五的模样。再说人家嘴甜呀,那些女修多的都是好几十岁了,被摸摸手喵喵胸的,也没怎么当回事。
最关键的是,一来谁都知道这小子是关系户,刘暮舟的武道弟子,大家多多少少看些情面的。再者,虽然这小子时不时犯贱抢人头,但他平常站在城楼放冷箭,着实救了不少人性命了。
不过,自打来了个陶桃,他就整日跟在人家屁股后面,也不管陶桃是谁的徒弟。
才找了个地方歇息,姜玉霄就已经取出一壶温度正合适的水,笑盈盈递过去:“陶姐姐喝水。”
好多人看着呢,陶桃都有些脸红。
但她还是接过水壶,轻轻抿了一口,“谢谢,你也喝。”
哪承想姜玉霄突然伸手,在陶桃嘴角轻轻一抹,“哎呀陶姐姐,你这都漏出来了。咦!这儿也有。”
说着手就朝人家胸口去了。
陶桃又气又笑,轻轻扇了姜玉霄手背一巴掌,“这么多人呢,你干嘛!”
入世城城楼,曹同恰巧瞧见这一幕,突然间嘴角疯狂抽搐。
周洱站在一侧,似笑非笑道:“这是你们一脉相承的?我看刘暮舟也不这样呀?”
曹同无奈捂脸,“这混账玩意儿不知随谁了。”
南楼那边,姜贱人的名号早就传开了,甚至现在在入世城都小有名声了。
曹同忍不住喊了一句:“钟离凤台,你们渡龙山什么风水啊?”
钟离凤台一脸无奈,走过来苦笑道:“他原来不这样啊!我都怀疑是不是喝了假奶了。都十八的人了,瞧着还跟十四五一样,天天喝奶还不长个儿。关键是,我们渡龙山除了叶仙城,就没有这么不要脸的东西了呀!”
说到此处,钟离凤台一下子明白了姜玉霄这混账模样是打哪儿学来的了。以前听人说过,叶仙城这老家伙不正经的时候,连买油条的老太太都要撩骚几句。
无奈一叹,钟离凤台呢喃道:“我们给圣女传信了,沁姑娘不在,恐怕就他师姐治得了他了。”
正此时,剑台二楼,季渔走出来微笑道:“已经来喽!”
钟离凤台转头一开,廊亭处有个身着红衣、天仙般的女子,正在留名。
孟九春看了苏梦湫一眼后,赶忙掐了掐自己的大腿,而后才问道:“烦劳姑娘报一报来处,姓名。”
女子声音清淡:“截天教,苏梦湫。”
孟九春闻言一愣,抬头时苏梦湫已经走过去了。但孟九春还是忍不住喊了句:“苏宫主,你可得好好管管姜玉霄,他可太给刘教主丢人了!”
苏梦湫闻言,微微转头:“听说你好几次为了维护我师父,差点儿跟人打架了?你认识我师父吗?”
孟九春挠了挠头,“可能刘教主不认识我,但当初他斩黄泉剑宗少宗主的时候,我就在隔壁街。因为刘教主,我才学剑的。”
苏梦湫恍然大悟,“有兴趣加入截天教不?”
孟九春愣了愣,而后赶忙问道:“能不能进炎宫?”
苏梦湫笑道:“当然可以啊!那就说定了啊!”
苏梦湫上城头后,先跑去钟离鸿跟陈筝身边,“爷爷奶奶。”
她跟唐烟,一直都叫爷爷奶奶。
钟离鸿此刻一脸黑线,“赶紧管管你的好师弟,你们再不管,我怕我忍不住两巴掌扇死他。”
陈筝则是瞪了钟离鸿一眼,而后笑着捏了捏苏梦湫脸蛋儿:“小丫头长得都跟那虞潇潇有一比了,别听你爷爷的,打一顿就行了,别往死里打,嗯……起码得活着。”
苏梦湫咧嘴一笑:“晓得了。”
实在是熟人太多,一个个见礼就花了两刻。
最后她才走到虞潇潇身边,轻声道:“姑姑,你这么不揍她呀?”
虞潇潇忍不住一乐,“懒得,人家姑娘都愿意让他动手动脚的,那是他的本事。”
顿了顿,虞潇潇帮着苏梦湫捋了捋头发,而后温柔道:“你师父师娘都不在,你爹娘也好,我们也罢,再是长辈也不好管。真要揍他,还得是你。”
苏梦湫笑了笑,“好,我去管管。”
说罢,一道赤焰疾速南下。
苏梦湫脚踩长剑,摩拳擦掌。
爱背后告我状是吧?师父走之前还不忘跟师父说我又去赌钱了,这笔账可还没跟你算呢!
姜玉霄此时可殷勤得很,一口一个陶姐姐,帮着姑娘揉揉肩、敲敲背。
事实上一开始陶桃都不想理他,毕竟两个人的师父可两次大打出手,自己的师父总是败的那方。
可是……夹不住这死孩子那般贴心。
她有一次实在没忍住,问了句:“你真不怕别人议论?”
姜玉霄却十分淡然:“我师父教我,嘴在别人身上长着,不太过分就任他说去呗!我跟陶姐姐一见如故,我就喜欢黏着陶姐姐,谁都管不了我。”
事实上,最早见过姜玉霄的人都晓得,爱喝奶的死孩子,调皮得很!
坐镇南楼的元婴是扶摇楼何虑,他突然回头看了一眼,而后又扫了一眼姜玉霄,心说这混账孩子,怕是得掉层皮了。
城楼之上,众人姿态各异。
唯独周五,一下子激动起身,眼睛直放光。
哪承想孟去景也站了出来,两人一下子又呛上了。
“敢不敢打赌?赌她打完姜玉霄之后,先跟咱俩谁说话?”
“有什么不敢赌的?老子是截天教弟子,你周五是个屁!”
“嘁,少打嘴炮,咱们拭目以待!”
孟去景低头看了看满是补丁的鞋子,嘴角压都压不住。
这还是上次去渡龙山,苏梦湫送的鞋子。穿烂了他就补一补,又烂了又补。
片刻之后,大多数人都看见了自北边儿而来的赤焰剑气。陶桃也察觉一丝不对劲,这样的火焰,赤焰楼跟炎上楼恐怕都没有吧?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仰起头,“玉霄,你先停手。”
姜玉霄压根儿没瞅见满城楼的怜悯眼神,还一本正经问道:“后背捏得不舒服,要捏前面?”
陶桃脸一红,没好气道:“你正经点!”
就在此时,姜玉霄突然觉得后背一凉,拔凉拔凉的。
他干笑一声,叹道:“陶姐姐,我竟然有种师姐在背后的感觉,你说我是不是太累了?”
陶桃猛地转头,先瞧见修长身形,再一抬头,看见的便是令她自惭形秽的脸。
别说姜玉霄了,就连陶桃都觉得喉咙干痒,直咽唾沫。
“苏……苏仙子?”
姜玉霄猛然怔住,一下子手都抖了起来。
此时,苏梦湫冷笑开口:“姜玉霄,你厉害啊?师父多少年积攒的脸面,被你这短短两三个月,全揣兜里了。”
此时恰巧旭日东升。
明明暖阳照在了脸上,但姜玉霄声音直发颤:“师……师……听……听我……”
砰……
一巴掌,姜玉霄就这么盘旋着自城头跌落,于半空中至少画了百八十个圈儿。
城楼上一众人那叫一个解气啊!
又是砰的一声,姜玉霄倒栽葱插进了土里。
苏梦湫并未着急下去继续打他,而是往前挪了一步,笑盈盈望着陶桃:“你是顾白白的徒弟?那年在望北城里,你还没长这么开呢。”
陶桃双腿并拢,坐得可板正。她也不敢出声,只好使劲儿点头。
苏梦湫见状一乐,“你别紧张啊!他调戏你你怎么不让他滚远点?”
陶桃啊了一声,“没,没调戏,他就是关心我。”
苏梦湫没好气道:“动手动脚也叫关心?”
陶桃低下头,“我师父也没这么关心我。”
苏梦湫无奈至极,忍不住揉了揉眉心,“你……我……算了算了,我还是接着打师弟吧。”
哪承想陶桃突然说道:“苏……苏仙子,你轻点儿。”
苏梦湫险些一个踉跄,却也只能以手扶额:“这浑蛋一看就是个花心大萝卜,你还是……长点心吧!”
倒栽葱的家伙突然跳起来,指着城楼,想骂却没敢骂。
“你……师姐!你打就打,大不了我跑快点儿就是,可你说我是花心大萝卜,这我可不认。”
苏梦湫呵呵一笑:“呵,那你跑吧。”
姜玉霄眨了眨眼,“这可是你说的啊!”
说罢,扭头儿就跑。
苏梦湫不紧不慢伸出手,一根烈焰鞭子已经成形。
她一步跳下城头,慢悠悠追着,可鞭子却如同飞剑一般,嗖……啪……
前方慌不择路的姜玉霄捂着屁股痛呼:“苏梦湫!你下死手啊你?”
又是嗖……啪,这种声音连续不断。
姜玉霄都快哭了,“师姐!师姐啊!我是你亲师弟啊,你轻点儿成吗?”
“哎呀!错了,我错了还不成吗?”
追着打了好半天,苏梦湫觉得没意思了,边一个瞬身追上姜玉霄,一脚就给踢城墙脚下了。
走上前,苏梦湫甩着鞭子问道:“你以后还犯贱不?”
姜玉霄蜷缩在墙角,哭唧唧道:“不了!”
苏梦湫满意点头,“那好,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你给我滚回瀛洲,不准待在这里了。”
姜玉霄委屈巴巴道:“那……第二呢?”
苏梦湫悠悠开口:“你不准再对人家姑娘动手动脚了!”
哪承想姜玉霄一下子委屈到了不行,突然号啕大哭起来。
“可是……可是我哪头儿都放不下啊!”
城楼之上,笑声轰然而起,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
这一场闹剧,很快就会传遍入世城,甚至传到入世城外。
可绝大多数人不会觉得这是师姐打师弟闹笑话,他们只会觉得,师父被困昆吾山中,师弟先来,师姐后至。他们只会觉得,截天教修士在这战场上,从不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