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乘风微微皱了皱眉头,方才空中掠过两道身影,并非筑基修士,只是两名炼气后期的修士。
他们并未驾驭飞行法器,显然是动用了飞行符箓。
在掠过他房屋上空的一刹那,那两人竟不约而同地放出神识,朝他的方向扫了过来。
李乘风不由得轻叹一声。
这房子修得好些,反倒成了麻烦。
一个多月前,他请人将这处破旧居所好好修缮了一番,又添置了一些灵木家具,本是想住得舒心些,却不料自此之后,便时常引来各路修士窥探的神念。
细细想来,倒也难怪——在这片灵植夫聚居之地,如今他的屋舍确实显得格外醒目,与四周那些简陋的茅檐土壁相比,俨然成了异类。
记得当初灵植夫赵大来看时,就曾劝过他:
“李道友,这房子修得再精美,终究是带不走的。灵木家具虽好,可将来若是要转手,怕是连三成的本钱都收不回来啊……”
此刻的李乘风站在窗前,目光掠过新修的青瓦屋檐,心中泛起一丝无奈。
这修葺一新的房屋,竟成了招风的树,引得过路修士总要探看一番,实在让他有些不堪其扰。
李乘风指间聚起一点灵光,终究又散去了——总不能因着旁人好奇,便开着防护阵法。
李乘风心中微微一动——布置法阵,确实是最直接有效的遮掩之法。
可这个念头刚起,便又被他按了下去。
一套像样的法阵,哪怕是最基础的幻阵或隔绝神识的屏障,都价值不菲。
灵植师们往往一掷千金,用精妙阵法守护自己的灵田和洞府,但他们收获的是珍稀灵植,自然负担得起。
而自己明面上只是个普通的灵植夫,终日与低阶灵谷打交道,若突然拿出这样一笔灵石,难免惹人生疑。
李乘风踱步到窗前,目光掠过自家修葺一新的屋舍,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这屋子已经够招摇了,若再凭空多出一套法阵,岂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此地无银三百两?
李乘风确实不缺灵石,甚至可以说身家颇丰。
但那都是见不得光的底蕴,是现在不能显露的秘密。
如何能找到一个合情合理的由头,让一个普通的灵植夫“突然”获得一笔足以购置法阵的灵石?
李乘风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窗棂,脑海中闪过一个个念头:假装在山中偶然发现了一株百年珍稀灵草?不行,别人都看不到,就你捡到了。
或者说捡到了某个修士遗落的储物袋?太过巧合,反而可疑。
又或是宣称自己某位远亲留下的遗产?但邻里都知道他孑然一身来到这里……
李乘风需要的是一个天衣无缝的理由,一个能经得起推敲的、光明正大获得灵石的借口。
既要合乎情理,又要符合他灵植夫的身份。
李乘风摩挲着下巴,眉头微蹙,将一个个获取灵石的寻常念头在脑中过了一遍,又逐一否决。
去坊市捡漏?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掐灭了。
小月坊本就人迹有限,来往的不是常年在此开店的老狐狸,便是如普通炼气修士那般斤斤计较、一个灵石都要掰成两半花的底层散修。
买的哪有卖的精?在这等地方,指望能慧眼识珠,从一堆破烂里淘出蒙尘的宝贝,简直是痴人说梦。
就算真有那等好事,也轮不到他一个炼气中期的灵植夫。
那……拾获他人遗落的储物袋?
李乘风嘴角不由泛起一丝自嘲的冷笑。
且不说这概率比坊市捡漏更低,就算真有个无主的袋子掉在路上,只怕还没等自己弯腰,周遭无数道如饿狼般的目光就已死死锁定了。
在这修行界,谁都不是瞎子,更不是善人,这种凭空得宝的美梦,做不得。
或许……冒险深入揽月山脉人迹罕至之处,寻觅野生珍稀灵草或灵矿?
这个想法更是让李乘风连连摇头。
自己如今明面上的身份,是一个与泥土打交道、侍弄禾苗的本分灵植夫,斗法的本事稀松平常,保命的手段更是寥寥。
一个灵植夫不安心种田,反而学那搏命的散修往深山老林里钻?
这本身就如黑夜中的萤火虫般扎眼,无异于大声告诉旁人:此人有鬼!只怕灵石还没到手,就已引来无数猜忌和暗中窥探的目光,彻底违背了他隐修静养的初衷。
“唉,看来这寻常修士赚取灵石的路子,是一条也走不通了。”
李乘风轻叹一声,目光扫过自家修缮一新的院落,看来,非得想个既符合身份,又合情合理,还能解释灵石来源的万全之策不可了。
突然,李乘风心中微微一动,仿佛一道灵光划破迷雾。
灵药? 谁说珍贵的灵药就一定生长在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绝壁险壑之中?
李乘风所在的这片区域,虽看似寻常,却也是绵延万里的揽月山脉的一条微小支脉,地底或许也潜藏着几分稀薄的灵脉。
万千年来,世事变迁,地壳运动,谁敢断言就没有那么一两株幸运的灵植,恰好种子落在某个隐蔽角落,避开了所有探查,默默生长至今?
这个念头一生,便再也按捺不住。
李乘风素来是果决之人,既然想到了方向,便立刻准备着手尝试。
当然,他绝不会蠢到直接外放自己那浩瀚如海的元婴神识,进行地毯式的蛮横扫描。
这周边方圆数十里地界,恐怕早已被一代代、一茬茬的修仙者用神识反复犁过无数遍。
若真有能轻易被神识发现的灵药,也绝无可能留到现在。
任何可能存在的遗漏,必定藏在“常理”之外——那些能够天然隔绝或干扰神识探查的奇特环境之中。
或许是深埋于某种能吸收灵念的岩石之下,或许是生长在能混淆感知的迷雾沼泽深处,又或是其自身就拥有极佳的隐匿特性,灵气完全内敛,形同凡草。
真正的机会,不在宏观的扫视,而在于对微观细节的洞察,在于对不寻常处的敏感,甚至还需要那么一丝天道眷顾的运气。
突然,李乘风袍袖轻拂,一片微光闪过,寂静的院落里顿时多出了几分窸窣躁动。
十几只比拳头都要大、甲壳如同墨玉般温润的圣甲虫率先现身,它们晃动着头顶憨厚的触角,小小的复眼茫然地看向自己的主人,传递出清晰而困惑的情绪波动——『今天的灵田不是已经用妖力滋润过一遍了吗?泥土里的生机都恰到好处,再打理一次岂不是画蛇添足?』
『主人是至高无上的虫王,这个简单的道理,他肯定比我们更懂呀……』
它们彼此用触角轻轻碰撞,交流着无声的疑问,显得有些傻乎乎的乖巧。
而与圣甲虫的温吞截然不同,旁边悄然浮现的百来只雷影虫则瞬间带来了凛冽的杀机。
这些变异的小家伙体型不比圣甲虫小,通体呈金黄色,周身不时窜起一丝丝几乎微不可见的蓝色电火花,发出极其轻微的“噼啪”声。
它们无声无息地站在原地,组成一个充满攻击性的阵势,所有的感知都牢牢锁定在李乘风身上,散发出极度亢奋、跃跃欲试的战意。
『主人终于要召唤我们征战了吗?』
『敌人在哪?是哪个不开眼的蠢货惹怒了主人?』
『只要主人一声令下,管他是妖是仙,必定将其电成焦炭!若做不到,我愿自绝于此!』
那股虎视眈眈、急于证明自身价值的凶悍意念,几乎要凝成实质。
两拨特性迥异的灵虫,一方憨厚困惑,一方煞气腾腾,都在等待着李乘风的下一步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