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献握紧手中长刀,在林间来回踱步。
见火把徐徐靠近,避入一桩大树后躲藏。
直至见到来人是阿改,才探出身子。
“阿改,这边儿!”
“燕子献!”
阿改疾步上前,压低声音急问:“到底怎么回事儿?”
燕子献目光闪烁,不敢说实话:“我......我被斛律明月暗中尾随,他夺走了密信……我好不容易才甩开他的。
如今、如今回去,高澄定不会饶我性命!”
阿改冷问:“信里有何要紧之事?”
燕子献直摇头:“我还没来得及拆开......”
“所幸,侯景不知太原公,信落到大将军手里,也无关紧要!”
阿改将手中包裹递给燕子献:
“太原公吩咐了,不必远避,侯景那边还需你亲自打点。
命你暂往东郊太仓寻一位名叫李富的人,大将军定然找不到那地方,这里是籍书、还有金银。”
高澄奔入东柏堂,至秦姝房门前,与斛律光对视一眼,便猛地闯进屋内。
沉声问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斛律光答:“是燕子献!”
见秦姝脖颈处残留的吻痕齿印,一拳狠狠砸在榻上:“把他给我抓来,我要将他凌迟处死!”
“这事儿不宜声张,我已派人暗中在他府外蹲守,人一旦归府,便会抓捕过来!”
正欲掀秦姝衣领细看,斛律光沉声打断他的动作:“大将军,他并没得逞,更何况,无论有无痕迹,阿姝始终圣洁!”
说罢,将竹筒递到高澄手中。
“阿姝一直放心不下您,她疑心燕子献会对大将军不利,因此一直在暗中查探他的动向。这竹筒,该是燕子献仓促间落下的东西。”
高澄望向斛律光手中的那竹筒,涩问:“她是因我才险些......”
随即接过,打开封泥查看。
内里的信纸写的是:
“大王已失耐,枭质首以儆。十死士潜抵邺京,匿于城南冯水村吴户处与汝接应。若奴见首犹迟徊不举事,俟至仲秋未见高澄毙讯,则尽磔余质,当自雪家仇”
高澄蹙眉:“难道是侯景,是燕子献欲与侯景图谋害我?”
斛律光方才一直没有拆开查看,听高澄所言,接过信再看了一遍。
疑问道:“看来阿姝的直觉是对的,只是......这信中所言的奴?是燕子献?还是侯景的旧部?还是另有所指?”
高澄蹙眉沉思:“燕子献从西方来,断无受制于侯景,他们应该只是合谋。
侯景旧部......当初就曾行过刺杀之事,如今怎会听命于燕子献?”
斛律光道:“或许是燕子献为内应,如此里应外合易于行事!大将军,眼下?”
“你即刻遣一队精锐,先去信中所说地方,端了侯景的人!”
“诺!”
斛律光领命离去后,屋内空寂。
高澄还是轻轻拨开秦姝衣领,呼吸一窒,心如刀绞,正欲慌乱掩回却对上一双骤然睁开的眼眸。
“阿姝,你醒了!?”他猛地收回手。
秦姝置若罔闻,只是缓缓支起身子。垂下头,抬手欲查看时,高澄猛地握住她的手腕。
“明月说了,那畜生未曾得逞,你不用在意这些。”
秦姝抬眸直直凝着高澄,视线又缓缓落在他紧握自己手腕的指节上,猛地甩开。
起身欲离,却被高澄自身后紧紧环住。
“既回来了,就别再走了……”
“我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是我......对不起你。”
秦姝喉间哽咽:“你放开我......”
可委屈酸楚倏地涌上鼻尖,也哭了出来。
“于我而言我最爱的一直是你呀!”
高澄将她身子转过来,眼底泪水翻涌,“阿姝,别再走了......你明明在意我,为何偏偏不肯看我?”
“兰京伤好便走了,我与他早已两清。你若还生气,便打我骂我,怎样都好......”
说着引她的掌心贴自己脸颊,眼尾发红:“只要你别......不理我。”
“我们两个自幼便是那般好,做夫妻也快十年了,那日在颍川见你归来,我心又才活了过来。”
“都是我不好,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怪我,都怪我......可你还是原谅我这一回吧,就这一回了!”
秦姝蹙眉听着,只觉得这话怎么这么不吉利,心底已经动容。
“我亲弟弟想害我,侯景远在梁国都能使人来杀我,太常那些人咒我,连街上的孩童都咒我,阿姝,我要是真......”
高澄未说完,秦姝忙捂住他的嘴,哭着怨道:“不许胡说!”
“那你…原谅我了?”
高澄眼底骤亮,泪痕未干便绽开笑颜,秦姝一怔。
也不知道他是装的,演的,还是纯粹变脸快。
又怪自己这般不坚定。
偏过头低声道:“我终究恨不起你,只是......”
高澄凝神静听她说。
“一想到你跟男人那般,我便觉得膈应。”
高澄顿时语塞。
秦姝将他手自己身上拂开,侧身避开:“你还是别碰我,我还膈应着呢!”
高澄神色讪讪:“就......就这么难以忍受?”
“难道不该吗?”秦姝眼尾泛红:“你们男子之间......不是唇口便是......”
高澄慌忙抬手轻掩她的唇:“别说了......别说了......”
秦姝推开他的手,退开两步望向一旁,胸口微微起伏。
高澄好奇补问一句:“话说......阿姝,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秦姝瞪圆了双眼,怒一脚劈过去。
高洋剔骨刀狠狠刺入牛头骨缝,手腕一拧便削下整块颊肉,满油手指将肉直接塞进口中咀嚼。
又掰开牛口攥住粗舌,刀锋娴熟割下一段舌根,面无表情地继续吞咽。
阿改默默站在一旁,不敢说一句话。
“兰京提着刀都架到我哥哥脖颈上了,我哥都没拿他怎么样,多好的刀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高洋腕间猛沉,刀锋生生裂开牛头骨。
“那主子为何不杀了他?”
“杀了他?”高洋泄了一口气:“聪明的脑袋没几个......倒是斛律明月!”
他眼底寒光乍现,“不过一介武夫,怎就偏偏咬死了燕子献?”
“难道,是我大哥,大哥已然察觉了!”
高洋眸子横转:“阿改,你说......会不会是兰京跟我哥说了什么,我哥是不是已经着手对付我了?才留着兰京那条命?”
“主子莫担心,卑职一直假称是侯景的人,没扯主子的!”
“聪明的脑袋太多,兰京也是一个,先前哥哥怀疑我,一定跟他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