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苍老的声音里裹挟着无尽悲凉,像是从地底深处爬出的哀歌,“怎么能过去!人死不能复生,魂散不能重聚,那些血,那些泪,那些被风雪掩埋的名字,谁来记得?谁来偿还?”
他声音颤抖,却愈发清晰,仿佛每一字都刻在骨头上,“过不去也得过去?哈……那是活着的人骗自己的话!可是若不自己骗自己,又怎能撑到今日?”
黛玉被老人痛彻心扉的悲哀惊呆了,这是怎样的悲哀绝望。
“你,是因为丽妃?”皇上心思一动,沉声问道:“你是朝鲜人?”
“不,她不是什么丽妃,她是敏儿,她是我的敏儿!”老人怒气冲冲地吼道:“是那个狗皇帝,强行把她掳了去,又不珍惜她,害得我的敏儿早早离世,我恨他,我恨他,我好恨他啊!”
“大胆,竟敢辱骂父皇!”皇上怒极,一脚踹开门,萧寒见状,瞬间带头冲了进去。
黛玉和皇上进去一看,却愣住了,发现一个头发花白、满面沧桑的老人正坐在地上,一只手捂着胸口,正大口大口地吐血。
“仙子,这个老人中毒了,是一种罕见的慢性情毒,已经几十年了,只要动情,就会复发。”
玉镯清脆的声音传来,黛玉震惊地想到:这个老人在中原已经呆了几十年,谁会给他下毒呢?
“老人家,您是不是经常胸闷腹痛,口干舌燥,动情的时候更是会吐血?”黛玉轻声问道:“您这是中毒了,是一种罕见的情毒。”
“情毒!”老人睁着一双大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震惊地说道:“不,不可能,敏儿不会这么做的,不会的!”
黛玉从袖袋中取出一颗晶莹剔透的药丸道:“我可以为你解毒,但是你要说出你所知道的一切。”
“休想。”老人刚说完,又吐出几口鲜血,随即昏迷过去。
“真是一个倔强的老头。”黛玉摇了摇头,把药丸递给萧寒道:“先给他解毒。”
“是,娘娘。”萧寒接过药丸,塞入老人口中。
不一会儿,老人悠悠醒来,看着黛玉道:“小丫头,是你救了老夫?”
“是的,老人家。”黛玉点了点头道:“您现在感觉如何了?”
“老夫向来恩怨分明,既然你救了老夫,老夫可以告诉你我的故事。”老人看了一眼四周,冷冰冰地说道:“但是,老夫只想讲给你一个人听。”
“好,我答应你。”黛玉心里轻笑道:“真是一个可爱的老小孩。”
“玉儿,小心。”皇上看了黛玉一眼,立即走了出去。
“皇上放心。”黛玉点了点头,示意道。
萧寒走出门,迅速跃上旁边的一棵大树,远远的望着钟楼内的一切,其余几个影卫也不动声色地四处隐秘。
“我先扶您起来。”黛玉扶起老人,坐在旁边的一张木头椅子上,轻声说道:“老人家,你不是中原人吧。”
“小丫头好眼力!”老人浑浊的眼睛看向前方,缓声说道:“老夫是朝鲜人,五十年前来到中原,从未离开。”
“五十年,从未离开?”黛玉惊讶地问道:“你的家人呢,都不在了吗?”
老人丝毫没有理会黛玉提出的问题,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出身于朝鲜的名门望族,自幼便在宫廷的朱墙碧瓦间穿梭往来,在春日御园的一棵梨花树下,第一次见到了敏儿公主——她身着素雅韩裙,发间缀着银丝流苏,眉目如画,一笑便似春风拂过山涧。
自那日起,命运的丝线便悄然缠绕,将两颗年少的心紧紧相连。
岁月如梭,我们在诗书礼乐中相伴成长。
她喜读汉赋,我便研习楚辞;她擅抚玄鹤琴,我则习剑以护其侧。
彼此心意早已不言而喻,仿佛天地之间,唯有彼此才是归宿。
待她年满十五,及笄之礼刚过,我们便在月下梨园私定终身,以一枚祖传玉佩为信物,许下白首之约。
那一刻,繁花似雪,夜风轻吟,仿佛连星辰都在为我们作证。
我曾无数次在梦中描绘未来:在汉江之畔筑一茅屋,春看桃李争妍,秋听落叶簌簌,与她共读诗书,抚琴对弈,子孙绕膝,岁月静好。
然而,命运却如惊雷骤降,撕碎了所有温柔的幻想。
那一日,宫中密使疾驰而至,带来一道令人窒息的诏令——国王竟要将敏儿公主献予中原皇帝为妃,作为两国友好的象征。
消息传来,如寒刃刺心,我立于庭院之中,半晌动弹不得,手中信物犹温,而未来却已如烟云消散。
我不敢相信,那曾许我一生的人,竟要被送往千里之外的紫禁城中,用自己的美好人生,做为政治棋盘上的一枚棋子。
风起云涌,山河变色,我深知,这场婚事背后,是权谋与国运的博弈。
可在我心中,那不只是公主的远嫁,更是我与敏儿之间,一段纯真之恋被无情碾碎的开始。
想到永失所爱,我疯狂了,像一头困在牢笼中的野兽,内心翻涌着无法遏制的焦灼与绝望。
为了挽回那道冰冷无情的圣旨,我四处奔走,低声下气地向权贵求情,跪过无数门槛,叩过无数台阶,只盼能换来国王一丝怜悯,成全我与敏儿那段纯粹而炽热的情缘。
可皇权如铁,冷酷无情,任我声嘶力竭,换来的只是沉默与推诿。
几个月的奔波如石沉大海,音信全无。
最终,父亲无奈之下,只得将我囚于家中,以锁链锁住我的身躯,却锁不住我心中燃烧的火焰。
整整一个月,我被困在那座熟悉的庭院里,听着风声,数着更漏,每一刻都像刀割般煎熬。
直到那一天,仆人低声告诉我——敏儿已被送入皇宫,凤辇远去,尘土飞扬,再无回头之路。
那一刻,我的心仿佛被生生剜去,痛得无法呼吸。
可我怎能眼睁睁看着她,那个如春水般清澈、如梅花般坚韧的女子,被推进那金碧辉煌却暗藏杀机的深宫?
那不是凤栖之地,而是吞噬灵魂的火坑。
我不甘,也不服。
于是,我暗中集结了一百名忠勇之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