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玉儿的娘亲是顶顶好的。”
黛玉侧耳倾听,眼波微动,似有千言万语在心头翻涌,终于轻启朱唇:“皇上的娘亲是谁?玉儿为何从未听皇上提起过?”
皇上眼底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哀伤,声音依旧平静,却似深潭之下暗流涌动:“朕的娘亲出身不高,原是惠贵妃娘娘宫中一名默默无闻的小宫女,在一个偶然的机会,父皇临幸于她。”
他顿了顿,指尖微颤,仿佛在触摸那段早已远去的往事:“然而,她不过一介宫婢,无名无分,连个位份也未得封。自此之后,她日日担惊受怕,生怕一句错话、一步错行,便招来杀身之祸。
待知道怀了朕,更是如履薄冰,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寒冬腊月,难产三日,最终,在黎明前的最后一刻咽下最后一口气,而朕,便在她断气的那一刻,啼哭着来到这世间。”
皇上神色平静,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可那眼底深处,却似有寒潭幽光,藏着无人能解的孤寂。
“后来,朕被送至惠妃膝下抚养,惠贵妃待朕虽仁厚,赐锦衣玉食,教礼仪典章,可她终究不是生母,少了那一份血脉相连。夜里惊梦,朕常想,若娘亲尚在,是否也会在灯下为朕缝补衣裳?是否也会轻抚朕的额头,唤一声‘皇儿’?”
他缓缓闭上眼,声音低沉而悠远,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寂寥与怅惘:“所以,玉儿提起娘亲时那般温柔,朕才会心生羡慕,那样的温情,朕自幼便未曾真正拥有。”
黛玉闻言,心头一颤,神情骤然紧绷,像是被什么无形之物攫住了呼吸。
“这是不是太巧合了!”她脱口而出,声音里夹杂着难以置信:“那惠贵妃……竟无亲生子女?可若无子嗣,又怎能晋封至贵妃之位?”
在这金碧辉煌却冷如寒铁的深宫之中,向来是母凭子贵,子嗣便是女子立足的根本,是权势的根基,是命运的筹码。
“玉儿有所不知。”他睁开眼,目光深远,“惠贵妃虽无子,却出身名门,母族权势滔天。当年父皇初登大宝,朝局未稳,外有强臣虎视,内有权宦掣肘。为稳住朝堂,不得不借她母家之力,故而破格册封,以示恩宠。贵妃之位,不仅是恩宠,更是政治的棋局。”
黛玉听罢,眉间微动,似有所悟,轻轻一叹道:“也许,是玉儿多虑了。”
她话音未落,耳畔忽而传来一丝极细微的“咔哒”轻响,宛如机关启动的低语。
她唇角微扬,眸光如星,带着几分俏皮与笃定,轻声道:“时间已到,可以睁开眼睛了。”
“咦!这里是哪儿?怎会如此荒凉!”雪舞第一个跃开眼帘,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几乎站不稳,声音陡然拔高道:“方才还是一片美景,转眼竟成荒野!”
放眼望去,高高低低的野草隐现于薄雾之中,几株老树歪歪扭扭,风过时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是啊,杂草丛生,荒芜不堪!”紫丫紧随其后睁开眼,环顾四周,惊愕地咕咕道:“可我们分明未曾移动半步,地道中的灯火、石壁、脚步声都还清晰在耳。”
“玉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皇上亦缓缓睁目,扫视四周,眉头紧锁地问道:“转瞬竟至荒郊野外,景致变化之巨,宛如隔世,莫非我们误入幻境?还是……已出城外?”
“皇上明察秋毫,所言极是。”黛玉立于洞口,衣袂轻扬,眼中却含着一抹笑意,声音清越而笃定地说道:“我们确已不在城中——方才所见景色,不过是地道入口设下的障眼法。那粮店密道与城外地道相连,机关一启,景随步移,真假难辨。我们早已穿行于地下迷宫,此刻正立于郊外隐秘出口。”
她顿了顿,目光流转,“这苏州城下,竟藏着如此庞大的地道网络,四通八达,暗连各坊,若非亲历,谁人敢信?看来,这江南富庶之地,不仅商贾云集,更藏龙卧虎,机关重重,远非表面那般平静。”
皇上听罢,神色由疑转悟,终是朗声一笑,眼中精光闪动:“原来如此!朕终于明白了。这地道纵横交错,盛福粮店只是其一入口。看来,苏州城内暗流涌动,背后之人,手段非凡啊。”
“是的,皇上,当务之急是彻查真相,不容有失。”黛玉轻启朱唇,语气温婉却坚定。
她素手一扬,从袖中取出一枚信号符,用力抛向天际。
刹那间,一声尖锐的轰鸣划破长空,一朵瑰丽夺目的紫色焰火在苍穹之上轰然绽放,如梦似幻,映照得四野生辉。
“统领,快看!那是主子的信号!”一名影卫目光如炬,猛然望见高空中的异象,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信号竟在郊外显现——可我们一直死守洞口,寸步未离,主子究竟是何时出来的?”
萧寒闻言,眸光一冷,转头看向那名惊慌失措的属下,心中怒意翻涌,暗叹其愚钝不堪。
“你且在此原地待命,不得擅离。”他不再多言,只冷冷丢下一句:“其余人,随我来。”
话音未落,他身形已如疾风掠影般一闪而逝,衣袂翻飞间,自粮店疾驰而出,直奔城外荒野,朝着那朵紫焰指引的方向飞掠而去。
“属下护驾来迟,还请皇上,娘娘恕罪!”
话音刚落,黑衣影卫如夜风般自四面八方涌出,密密麻麻单膝跪伏于地,衣袂翻飞间似墨云压地,动作整齐划一。
每一双眼睛都低垂着,却透着不容忽视的忠诚与坚毅。
“都起来吧,诸位辛苦了。”黛玉轻抬素手,声音清冷如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
她缓步上前,裙裾拂过青石,目光落在那幽深洞口。
她指尖轻点,指向那隐匿于荒草之间的地道入口:“萧大人,这并非寻常地穴,而是苏州城外一处极为隐秘的通道,直通盛福粮店地下密室。”
皇上微微颔首,从怀中取出那幅精准描绘的地下脉络图。
图中线条交错,如蛛网般蔓延,标注着七处关键节点,每一处皆以朱砂点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