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平歌的身影就这么一步步走入风雪,没有回头,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那背影孤绝得像一柄插在雪地里的刀,任凭风雪侵蚀,锋芒不减。
林七夜站在原地,拳头捏得死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妈的,”他低声骂了一句,声音被风吹得散碎,“就这么走了?连顿年夜饭都不吃?”
旁边一个年轻队员忍不住开口:“队长他……”
话没说完,就被吴痕打断了。
吴痕的目光比这风雪还要冷,他盯着绍平歌消失的方向,语气平淡得听不出一丝波澜:
“他留下来,我们这顿饭谁能吃得安稳?让他走,是让他自己好过,也是让我们好过。”
“都别跟个娘们似的,准备吃饭。”
他的话像一盆冰水,浇灭了众人心中刚刚升起的那点离愁别绪。
是啊,绍平歌背负的东西太重,他选择在除夕夜这个本该万家团圆的日子里独自离开,
就是不想把那份沉重压在任何人的心上。
众人沉默着转身,只有林七夜还站在那,像一尊雪雕。
吴痕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压低了些:“别看了,人各有命。他的路,只能他自己走。”
林七夜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像是要把肺都冻住,这才哑着嗓子嗯了一声,转身跟上了队伍。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头,一座不起眼的桥洞下。
“你回来啦。”一个瘦小的身影从破旧的棉被里钻出来,看到来人,眼睛瞬间亮了。
那是个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小女孩,脸上脏兮兮的,但一双眼睛却干净得惊人。
卢宝柚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将怀里揣着的一个还冒着热气的馒头递了过去。
小女孩却没接,而是献宝似的从身后拎出一个小锅,
锅里是刚用雪水煮开的泡面,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我今天捡瓶子换了钱!买了面!”
她说着,又从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摸出一根用塑料纸包好的火腿肠,
撕开包装,毫不犹豫地掰了一大半放进卢宝柚面前的破碗里,
“老板今天多给的!给你!”
卢宝柚看着碗里那半根火腿肠,眼神动了动,依旧没说话。
“当!”远处,第一朵烟花在夜空中炸开,
绚烂的光芒瞬间照亮了整片天空,也将这阴暗的桥洞映得忽明忽暗。
小女孩兴奋地端起自己的泡面碗,学着电视里看到的样子,朝卢宝柚举了举:“新年快乐!”
“当!当!当!”更多的烟花升空,巨大的声响回荡在城市上空。
桥洞下,小女孩清脆的声音混在烟花的巨响里,却异常清晰地传进了卢宝柚的耳朵里。
她看着他,眼睛里映着漫天烟火,亮晶晶的。
“新年快乐,我的英雄。”
话音落下的瞬间,卢宝柚握着那只破碗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起苍白的颜色。
他脸上的冷漠像是被投入石子的冰湖,裂开了一道细微却清晰的缝隙。
城西,李真真和方沫正裹紧了衣服,准备动身归队。
“真他妈冷,”方沫搓着手,哈出一口白气,
“这鬼天气,也不知道队长一个人去哪了。”
李真真拢了拢围巾,声音有些闷:“别瞎猜了,队长有自己的打算。”
“我们赶紧走,别让大家等急了。”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厚厚的积雪上,拐过一个街角,脚步却同时顿住了。
不远处的路灯下,一道身影正跪坐在雪地里,背脊挺得笔直,仿佛与这漫天风雪融为了一体。
雪花落满了他的肩头和头发,让他看起来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那……那是谁?”方沫眯着眼,有些不确定。
李真真已经认出了那个人,她的瞳孔骤然一缩:“卢宝柚?!”
怎么会是他?
那个在任务里永远像一头孤狼,独来独往,实力强得可怕的卢宝柚?
他怎么会跪在这里?
两人对视一眼,快步走了过去。
“卢宝柚?你在这干什么?出什么事了?”李真真急切地问。
跪在雪地里的人缓缓抬起头,路灯昏黄的光打在他脸上,照出一片毫无血色的苍白。
他的嘴唇冻得发紫,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点嘶哑的气音。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挤出了几个字,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借我点钱。”
李真真和方沫瞬间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
卢宝柚仿佛没看到他们震惊的表情,他艰难地、屈辱地伸出了一只手,
那只曾经能轻易拧断敌人脖颈的手,此刻却在寒风中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他的眼神躲闪着,不敢与他们对视,可那眼底深处,
却燃烧着一股近乎偏执的、孤注一掷的火焰。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漫天风雪中,只剩下三个人死一般的沉默,和他那只伸在半空、等待着宣判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