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顿时沉默不语。
在此之前,太原王氏为首的这些门阀,是想和顾留白还有皇帝一起将叛军剿灭的,毕竟和顾留白所说的一样,洛阳和长安对于这些门阀更有价值,关键只在于这些门阀担心交出军权之后,到底谁顶在前面。
万一皇帝和顾留白让他们的人更多的顶在前面,到时候他们的力量被消磨得更多,那就算顺利剿灭了叛军,今后的大唐他们就更没有话语权了。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心中本来就有猜忌,觉得安知鹿很有可能就是皇帝和顾留白的人。
这种猜忌本来就立得主脚。
首先因为佛子的关系,顾十五一入关,就是没有第一时间来长安,而是绕道去了幽州。
在幽州的永宁修所,顾十五和裴云蕖直接和五皇子接触上了,之后就带走了安贵,留下了安知鹿给许推背!
五皇子虽然很快成了个闲散王爷,退出了龙椅的竞争。
但李氏的这种事情,谁能说得准?
五皇子无巧不巧的出现在幽州,就和很快要成为天下道首的顾十五成为朋友?
许推背自然是边军之中和顾十五的生死之交,顾十五让安知鹿跟着许推背,之后安知鹿很快成为幽州军方的第三号人物。
安知鹿后来被太子所用,却又不听从太子的号令,跟了裴国公,在扶风郡随军…,后来顾留白和李氏机要处闹翻,顾留白和王幽山联手大战李氏机要处,李氏机要处最终彻底退出大唐的舞台,因为真龙之事,顾留白和王幽山显然达成了默契,有种化敌为友的意思。
之后安知鹿就一飞冲天了!
他先是被提拔成了扬州盐铁使,接着兼任扬州节度使,幽州节度使,等到太子一骑兵,他一跃成为这个庞大帝国的一股新的强大势力。
一拿下松漠都督府,太子兵败,他瞬间就成了这个帝国的巨枭,转头就造反,而且这时候所有人赫然发现,他拿着许推背功法的底子,继承了大隋皇族的家底,又得了王幽山和祖龙的传承!
有这么巧?
之前心中只是有些猜忌,但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安知鹿的手中突然多了这么多修炼清河崔氏秘法的修行者,再联想到之前崔老怪和皇帝联手的事情,再回过头去一件件事情看,说是皇帝刻意的谋划,那就都对得上了!
连一开始的邹氏都对得上!
邹老夫人的那两个儿子都是当年皇帝坐上龙椅之后不久,特意提拔的重臣。
邹氏后来能够在文臣之中拥有可怖的影响力,能够在幽州办学,能够培养出贺海心为首的一大批能人,细想之下,不都是皇帝的手笔?
再想想顾留白刚开始到长安,皇帝给人的感觉还是和顾留白不对付,曾经多次因为顾留白的事情在朝会上大发雷霆。
但实际上呢?
他和玄庆法师,顾留白,压根就是穿一条裤子的。
他册封顾留白成为大唐道首,一统道门,很快操控了无数修行者。
而且顾留白到长安之后,他不知道和回鹘已经达成了什么约定,直接让回鹘神女都到了长安,然后这个回鹘神女就成了顾十五的老婆。
细思极恐!
……
顾留白想着这些,自己都被气笑了。
“我现在要是个被各司会审的犯人,我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他无语的看着裴云蕖等人,“但要认罪来说,那就太说得通了,你们听听,可以这么说,谢晚也是皇帝安排的,裴云蕖就是皇帝安排过去第一个和我接头的,反正这时候阴山一窝蜂都到了我身边,就先在黑沙瓦送我这么一场大功劳,让我在入关之前就拥有了惊人的声望,接着到了幽州,又有五皇子和我接头。将邹氏的家底全部搬到长安,很快我们就有了明月行馆,关键对付王夜狐,都是乘着我和沧浪剑宗比剑。我要不是当事人,我说当时和岷山剑宗比剑时,和皇帝一点关系都没有,恐怕我自己都不信。”
沈若若呵呵一笑,“那现在看起来,崔白塔都是被安排好,给你增添声望的,还有我,那都是安排了塞给你的,到时候你可以顺理成章的入主静王府。”
耶律月理却顿时无奈了,道,“那我倒还真是皇帝安排过来的,这我更没法反驳,我只能认罪。”
顾留白顿时无语。
裴云蕖深深的皱着眉头,道,“要换了我是王氏他们的人,我也的确会这么想,关键按照之前顾十五你和他们的谈法,接下来你们是要和他们在长安联军抗敌的,现在他们觉得你们和安知鹿是一伙的,那对于他们而言,这不就是诱杀?让他们将手头的军队和修行者都拿出来,那他们不就是变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顾留白气得再次想笑,但当他抬起头来看着长安的方向时,他真的有点笑不出来。
关键是谁?
真的是皇帝么?
如果真的是皇帝,他能够怎么做?
如果不是皇帝,要查出到底是谁给了安知鹿这么多修行者支持,那也需要时间。
或者说对方已经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已经不需要掩饰什么。
“不管背后这人到底是谁,处事真的老辣,这种时候把这些修行者祭出来,这带来的猜忌,就足以瓦解这些门阀和你们的联手之势。”沈若若本来是想说这么几句话的,但看着顾留白的脸色,她也没法多嘴了,直接就将这些话吞下了肚。
信任一旦崩塌,要想再让人相信是很难的。
顾留白的信誉天下第一,但若是这些门阀觉得顾留白的所谓信誉天下第一也是皇帝一手缔造出来的假货,那又怎么可能放心的将自己的家底全部交到他的手上?
“不要上当。”这时候裴云蕖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顾留白,认真的说道,“这人在洛阳让人看到这样的事情,他恐怕是想逼你在潼关就出手。”
“要想挽回这些门阀的信任,先行抛下皇帝,然后用我们的人命填上去,守住潼关?”顾留白缓缓的点了点头,道,“这的确是很好的算计,但我不会这么做。要比苟,要比忍耐,我和周驴儿从小就比别人强出太多。”
说完这些,他就返回马车,继续朝着长安行进。
与其猜测,不如直面皇帝。
他本来第一时间想去太史局,但现在,恐怕在去太史局之前得先见见皇帝。
日出之前,在太液池蓬莱阁的皇帝也收到了同样记载着这些细节的紧急军情。
脸上已经很多天没有笑容的皇帝苦笑了起来。
顾留白不知该如何解释,而他更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