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安元昕手握剑柄,边朝唐光走近,边将剑出鞘。
走到唐光面前时,长剑已然出鞘,抵在了唐光的脖颈处。
安元昕双眼发红,眼中满是不解与失望,“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人族?为什么要出卖古沙城?为什么要助纣为虐?”
她一字一句的质问。
唐光与她是同时加入护城军的。
他们是同僚,是并肩作战的伙伴,更是朋友。
是共经生死的朋友。
可如今她却做了这样的事情。
就为了得到一座城。
这是多么可笑的理由。
魔族给他一座城,那会是一座怎样的城?
被魔族屠尽沦为死地的城池吗?
还是说被魔族占据,滋养着无数魔族的城池。
又或者魔族根本不会给他许诺的这座城,而是在目的达成时杀了他。
为了这虚无缥缈的承诺而背叛人族,是她最想不明白的一件事情。
倘若唐光实打实地得到了一些好处。
安元昕还可以安慰自己一句,他是为此才做的这些事情。
可他现在什么都没得到,他那么聪明,难道会猜不到日后自己可能什么都得不到吗?
可他还是这么做了。
安元昕不明白。
唐光看出了她的不解,嗤笑一声,好似已然完全不在意生死一事。
他的目光落在抵着他脖颈的这把剑上,一寸寸地前进,直到停在了安元昕的脸上。
“你问我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屈居于人下。”
“因为我不想一辈子都只能当护城军的副统领。”
“因为我不想你压在我头上一辈子!”
“可笑!”安元昕厉喝一声。
唐光梗着脖子,满脸怨毒,“你觉得可笑是吗?那你告诉我凭什么你我同时加入护城军,你我为古沙城数次险些丧命,你便能当统领,而我只落得一个副统领的职位。”
“凭我能力比你强,凭我修为比你高,凭你败在我手上,这不够吗?”安元昕红着眼反驳。
“不够!”唐光仰起头,脖颈青筋暴起,发出一声嘶吼,“这一切从一开始就不公平!”
“你是因为有一个当城主的好姐姐,否则你以为凭你莽撞的性子也配加入护城军吗?”
“你有那么多资源堆积,有一个好姐姐教导,永远有人给你善后周全。”
“而我……!却什么都没有,我一步步爬到这个位置上,最终却输给了你!”
他双目赤红,深深藏于心底多年的痛斥在此刻宣泄出来。
嘶吼之下,他的声音劈裂嘶哑。
话说到最后,几乎无法听清。
只剩下阵阵粗喘的气音。
“所以你该去死,你和她都该去死……”
仿佛是知晓自己离死不远,他的话语像是竭尽全力发出的诅咒,一声又一声地重复着。
即使再听不清,仍旧可以看见他的双唇在动。
阵法内回荡着他破碎的喘息。
有人默默的低下了头,有人则不忍去看他这副模样默默移开目光闭上双眼,还有些人怨毒地盯着晏琅。
但在他的声声质问痛斥声下,整个阵法当中都陷入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过后,安元昕闭了闭眼,收走了抵在唐光脖颈处的长剑。
剑身的抽离,让那抵在脖颈处的冰凉触感消失。
唐光耗尽了力气,弯着腰扬起眸望向盯着眼前之人。
仿佛在说,怎么?没话说了是吗?
平复下情绪的安元昕,睁眼时看见的便是那样的眼神。
她忽然笑了。
带着几分可悲的怜悯目光落在了唐光身上。
“你就因为这些莫须有的事情,恨我、恨我姐?与我攀比,自我贬低,背叛人族……可笑,你真是太可笑了。”
她的声音冰冷,眼神当中的怜悯之色,是唐光最不愿看见的。
“你胡说!你才可笑!”他猛地挣扎想要反驳,可刚刚的一切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在这一方领域之内,他甚至无法使出体内的灵力,那方才是真正的无力。
安元昕没有看他,而是抬起自己的剑。
“你说我姐给我资源、教导我、为我善后,可她根本从来没有在修行之路上帮过我。”
“因为她怕我在杀戮道这条路上走得太远,没人指导,会走歪路,所以连剑都不肯给我。”
“我想证明自己,所以才加入了护城军,想以此表明,我可以走这条路。”
“她又怎么可能会帮我通过护城军的选拔?我得到的一切,无不是我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我用尽全力证明了自己,在你眼中却全部都是她的功劳。”
“你瞧不起我,也瞧不起你自己。”
“你将自己的所有努力得到的成就比不上我,归咎于我所得到的一切资源比你要好,可我从来都没有得到过。”
“你怨我,可我能力就是比你强,修为就是比你高,天赋就是比你好,而你!就是输给了我。”
“今日之后,你是背叛了人族的败类、魔族走狗,你会受万人唾骂,而我,还是护城军的统领,你这辈子都赢不了我。”
“当然,那是你以为的,在我看来,你这样的人,不配我跟比较。”
安元昕冷着声,字字句句,杀人诛心。
她每说一句,唐光的脸色就灰败一分。
那双原本赤红的眼睛里,火焰渐渐熄灭,只剩下一片死寂。
他想反驳、想嘶吼,可安元昕的话像是最锋利的剑,精准刺穿了他多年来赖以生存、做尽恶事的借口与伪装。
“不配……”他喃喃重复着两个字,忽然低笑起来。
笑声干涩而绝望。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他是那般的狼狈。
而此刻他最恨、最瞧不起的人却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一副狼狈姿态。
他挣扎地想要站起身。
可无论是身心都已经力竭,一卸力便扑倒在地。
安元昕说完这一番话看着他这副模样并不觉得痛快,而是有些茫然地望向晏琅。
“仙尊,我应该杀了他吗?”
她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她觉得自己应该杀了唐光,可唐光是那般的可恨可笑,却也可悲可怜。
她在想,若是晏琅的话,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吧。
或许她的确不适合修杀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