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都唠到了这个份上,再纠结下去,也没啥必要了。
张帅挠挠头,“曹叔,您真就不打算给县天一个机会吗?”
曹得虎的言语,掷地有声,“不给!”
“好吧,”张帅也不能牛不喝水,强摁头。
更别提,这还是曹得虎。
是他们大队的大队长,给他十来个胆子,他也不敢这么干!
“那行,”张帅再厚的脸皮,也在这儿待不下去了,“县天现在带着他婆娘,就住在大队那个老破屋里。
您要是想的话,可以去看看他。”
“滚犊子!”
眼看着曹得虎翻了脸,瞪了眼睛,张帅再也不敢磨磨唧唧的了,“别别别,别生气啊!
我走,我这就走,还不行吗?”
说罢,一溜烟,窜个彻底。
望着张帅的背影,曹得虎脸上的愤怒被卸下,调转头,换上的是一张得意洋洋的面孔,“小子!”
萧振东:“?”
不儿,老叔,您跟我表现川剧变脸呢?
“咋、咋的了?”
“嘿嘿!”
曹得虎嘚瑟的,“我说的啥?咱们压根就用不着去打听那些没用的玩意儿,呐!
自己个儿送上门了。”
萧振东:“……?”
看着曹得虎,萧振东哑口无言之余,还有些开心。
怎么说呢。
有些人托生到家里,成为家人,不是为了报恩,是为了报仇。
曹县天回来,对曹家,可谓是一个不定时炸弹,保不齐啥时候,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就炸了。
曹得虎能舍弃,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曹叔,别难受,”萧振东上前,高大的身影,笼罩住曹得虎略显干瘪的身板子。
他上前,拍了拍曹得虎的肩膀,给了一个男人之间的安慰,“儿子靠不住,那咱就不要了。
之前,您自己不也说了吗?还有甜甜呢,我那舅哥,也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他是真喜欢甜甜,自然会爱屋及乌,照看您跟婶子的。”
这话,不用萧振东说,曹得虎心里,自然有数。
这姑爷,是他看着长大的。
亲家,也是打了多少年的交道,除了性子有时候不大爽利,拿得起、放不下,还有些优柔寡断之外,旁的是真的没啥毛病。
就算是不管他们老两口,他闺女嫁到哪家去,也保准吃不了亏,受不了罪。
不然的话,看毓家嫂子李香秀不就知道了。
那小日子,过的是真带派啊!
只是,接下来的话,才是让曹得虎真正感动的地方。
“行了,”曹得虎也软了语调,“我心里有数,你叔这都活多大了,还不至于被这一点点小问题,搞得心绪难受。”
“嗯!叔,你能想开,是最好的。”
“早上,确实生气,前些年,我跟你婶子,是丢了大脸,伤透了心。好在,身边还有甜甜陪着,再加上,家里和大队需要忙活的事儿,这么多。
他?有些占地方,自然而然,也就甩到脑瓜后头去了。”
“今天的情绪,只是一个发泄口吧。”
萧振东看着曹得虎,甚至有些理解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论起冤大头和背叛,萧振东觉着,曹得虎这点,压根就不值得一提。
奶奶个腿儿,再咋说,他还有个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婆娘,一个泼辣,但能扛得住事儿的闺女。
身边,还有俩人。
自己个儿的上辈子,那才是正儿八经的孤家寡人。
一个人奋斗,一群饿狼围着他讨要供养。
到了,他病了,干不动了,才把这一切摊开来。
萧振东又恨,又气,还有一丝释然。
上辈子,被捆绑了一辈子,也得亏是临终前,啥都说了,痛苦吗?
确实痛苦。
活了一辈子,自以为幸福美满,守的云开见月明了,结果呢?
统统都是假象。
可,他重生回来,瞬间就想明白,释然了。
娘的,这得亏是说了。
不然的话,他这辈子,不还得苦哈哈的照看那吸血鬼似的一大家子?
“对,是情绪的发泄口,”曹得虎也不否认,“我这口气儿,在心里憋了好些年了,不发泄出来的话,啥时候才是个头?
等我把这个小逼崽子,狠狠的收拾一顿,自然会把一切都放下的。”
“嗯,”萧振东给予支持和赞成,“曹叔,甩开膀子干就完事儿了。如果甜甜跟俺那个舅哥靠不住的话,您身后,还有我呢。”
他笑着,“山珍海味啥的,吃起来是够呛,但是,四菜一汤,有荤有素,我现在就能拍着胸脯给您保证了。”
一句话,他曾几何时,想从曹县天嘴里听到的话,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出现了。
毫无防备的 。
他看着萧振东,有些怔愣,“东、东子……”
“放心吧,”萧振东看着曹得虎,“我刚下乡那会儿,多难了,是您给了我数不清的帮助。
我说不下地,要去当猎人,也是您帮的忙。不然,我还有的弯路子走,我娶了媳妇,盖了房子,安了家,这里头,有您的一份力。
我虽然嘴上没说啥,可心里,也都记着呢!”
他萧振东,是个记着恩情的人。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见曹得虎愣住,萧振东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干啥?还被我的话,感动到了?”
曹得虎有点想哭。
但是,他觉着自己这么个大男人,要是掉眼泪的话,那得多丢人现眼啊 !
“你小子……”
“别太感动啊!”萧振东笑嘻嘻的,“反正,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没啥太大差别的。”
这羊,说的自然是严老头、周桃、陈胜利,还有毓家父母了,当然,毓家父母,可能用不着他萧振东,可前面那仨,绝壁要成为他的责任。
严老头,跟爹娘也没啥区别了。
要不是他,自己都活不到这年岁,至于陈胜利、周桃……
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却能事事都惦记着他,不感动?
是假的。
至于背地里他们筹谋着啥,萧振东能理解,也能想的通,这世上,无缘无故的善意,不求回报的 善意,实在是太少了。
他想,要是能一直这么好下去,养老,不就是理所应当的吗?
“你这小子,没事儿,少说话,”曹得虎转身,迈开脚步,风风火火往前走了。
只是,眼眶还是没忍住红了,眼里,泪光点点,星星闪烁。
呜呜呜,不是他老头儿多愁善感,实在是萧振东这个死小子,太会让人窝心了。
瞅瞅这话说的,瞅瞅这事儿干的。
呜呜呜,谁能不感动啊。
又不是铁石心肠的。
“别哭了嗷!”
萧振东促狭的,“曹叔,你要是哭的话,那可有点太丢人了!”
“滚犊子,谁哭了!”
曹得虎飞快的眨眨眼,挤掉了眼中闪烁的泪水,打量了一圈,确定没旁的人之后,这才对着萧振东道:“刚刚跟你说的事儿,你别忘了。
晚上,我去找你!”
“得嘞!”
萧振东看着曹得虎走远了,这才摇摇头,回了家。
这老小子。
真是蛮有意思的。
山匪打劫的事儿,事态稍微有些严重,已经不是萧振东能掺和的了。
不要他管,他刚好可以腾出手,去干别的事儿。
回了家,氛围可谓是其乐融融,周桃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补品,正搬了个小炉子在院子的避风口处,小火慢慢炖着。
娘俩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那灿烂的模样,搞的萧振东看的,心里暖洋洋的。
陈胜利掺和不进去这些女人的话题,就把小紫貂、猞猁等在山上打猎的猎物,三下五除二的,给收拾了。
这模样,就是萧振东想象中的,家的样子。
“唉?”
敏锐的陈胜利,发现了萧振东的到来,乐了,“东子,你家养的这些小玩意儿,还挺有意思的。”
“咋了?”
“哼!”陈胜利一挑眉,嘚瑟的,“你可能都没发现吧,它们现在,是越来越厉害了。
你瞅瞅这些猎物的体格子。”
讲真的,这次萧振东确实有些惊讶。
猞猁虽然战斗力强悍,能够捕获,比它的体格,大两倍的猎物,可是,这并不代表,它们能够把这猎物完好无缺的弄到山下来。
思及此,萧振东乐了一下,“是在半道上遇见好心人帮忙了吗?”
陈胜利:“?”
他看着萧振东,一副,你特娘的今天睡过头了?开始说这个扯淡的话了?
“啧,你能不能整点靠谱的?”
陈胜利翻了个白眼,“现在,哪有这样的好心人,再说了,你确定这是好心人?
这特娘的,跟圣人都差不多了。”
不然呢?
在这个缺衣少食的年代,要是瞅见猎物拖行着猎物走在半道上,选择上前帮忙,把猎物的猎物,给送到家来,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正常人,都会选择,干掉猎物,把猎物,连带着猎物的猎物,一起弄到家去,祭他们的五脏庙才对。
“哈哈哈,”周桃看着爷俩打嘴仗,忍不住笑了,“行了,你别跟东子掰扯那些没用的玩意儿了。
实话实说了呗!瞅瞅你这弯子绕的,我都有点想揍你了。”
“嘿!”
陈胜利不服气了,“你个老娘们儿,没事儿,少听我们说话!”
周桃:“?”
到了这时候,还敢放这个臭屁,这就说明,他现在就是处在一个想挨扇的地步。
她捡起脚边团好的雪球,毫不客气的照着陈胜利的身上砸了过去。
“喂!”
陈胜利不设防,被这个雪球砸的脑瓜子一懵,“不是,你干啥?”
“干啥?”
周桃挑眉,重新拿起一个雪球,笑的那叫一个恶劣,挑衅的味道,只能这么浓烈了。
“我干啥,你看不出来?”
陈胜利:“……”
好好好,有些时候,就是不能跟娘们儿计较。
瞅瞅吧,多大的脾气啊!
“行了行了!”
陈胜利算是彻底服气了,“这玩意儿,是你家这一大串子,一起上山弄来的。”
他没好声气儿的,“估摸着,是小紫貂、猞猁、白大啥的,负责打猎,小驼鹿负责搬运吧。”
萧振东:“……”
咋说呢。
感觉有点魔幻,但是放在这一窝鬼精鬼精的玩意儿身上,又觉着相当合理。
算了。
不想那老些了。
“嗯,”萧振东心里翻江倒海,面上那叫一个淡定如初,“你要是这么说的话,那确实是蛮有道理的。”
陈胜利:“?”
啊?
不是。
就这么淡定的接受了?
要知道,萧振东家里这些小玩意儿一股脑回来,还带着猎物的时候,天知道,他到底是多么的震惊啊!
“她们聪明还机灵,能干出来这事儿,也不是啥很让人感到不解的行为了,至于通人性……”
萧振东扭头,对着陈胜利咧嘴一笑,“这玩意儿,你不是一早就知道吗?”
陈胜利彻底服气了。
行吧,这下是真的没话可说了。
“晚上吃啥?”
“吃肉,羊肉,”周桃兴致勃勃的接话,“这肉,可都新鲜着,把骨头拿来,炖个汤,再整点肉。
晚上啊,婶子给你们露一手,让你们也尝尝正儿八经的羊汤锅子,到底多好吃。”
“成啊!”
晚上,自然是美滋滋的一顿。
羊骨头经过三四个小时的熬制,鲜美的骨汤,已经被炖了出来,那鲜味儿,直接冲的人天灵盖都发麻。
“嗯!”
周桃尝了一口,“不错不错,就是这个味儿。”
旋即,她又有些可惜的,“就是吧,时间稍微短了点,不然的话,弄出来的骨汤,应该更加香醇才对。”
“这就已经很好吃了!”
毓芳坐在一旁,手里端着的碗,已经空掉了,就剩下个底子。
她满脸幸福的,“婶子,这也太好喝了吧。”
“哈哈哈,”周桃看着毓芳这样子,笑的不行,“少喝点,这玩意儿占肚子,回头,等做了好吃的饭菜,咱们就吃不下去了。”
“不会不会,”毓芳拍了一把自己滚圆的肚子,嘚瑟的,“我不能吃,但是我肚子里这个货,可能吃了。
就这一碗汤,不是我吹,撒个尿就没了。”
周桃看着毓芳,心里也有些担忧起来,“芳芳,你吃吃喝喝啥的,也得稍微注意一下,孩子要是营养太好的话,到时候,怕是不大好生啊。”
自古以来都是这样的,女人生孩子,跟在鬼门关走一趟,也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