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振东经常干这些缺德冒烟的事儿。
只是,他在长辈的面前,一向会伪装,也装得极好,连自己的枕边人,毓芳都不知道。
他有些想不明白,曹得虎是怎么知道的。
但是,只要没把实际的证据拍在他的脸上,他都会选择装疯卖傻。
正因如此,眼下萧振东虽然有点懵逼,可面上的镇定不是装的,淡定的看了一眼曹德虎,“啥?”
那模样,简直是装疯卖傻的鼻祖,“曹叔,你是不是出门的时候喝多了?
什么扒墙头,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滚犊子!”
曹得虎骂骂咧咧的,“你跟老子还装疯卖傻上了,你什么德性,我不知道?
再说了,你觉着就我们家甜甜那个皮猴样,她……”
好!
萧振东总算是从久远的记忆中,扒拉到了一点回忆。
准确来说,是有关曹甜甜的回忆。
彼时,他也是跟曹甜甜一起扒过墙头的,这革命的友谊,说是过了命的交情,也不为过。
结果呢?这小妞,可真是变脸如翻书,扭脸就把自己卖了个干脆利索。
“哈哈哈,”事情都闹到这份上了,萧振东再抵赖,也抵赖不掉了。
“曹叔,哎呀哎呀!你看看这事儿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你可拉倒吧。”
曹得虎有时候,都懒得戳穿萧振东的真假面具了。
这小子,刚下乡的时候,可把他给忽悠惨了,真以为这家伙是个什么纯良的货色。
天真烂漫又豪放,还仗义,最重要的是,这样的人tnd还有本事。
奶奶个腿儿的,就算是拿着那个西洋的放大镜,也很难从他的身上找到什么缺点。
结果,经过闺女甜甜的描述,他才知道萧振东展现出来的,只是他想让别人知道的。
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你是打死都不带知道的。
就这,曹得虎还是沾了自家闺女的光。
“嘿嘿,”萧振东挠挠头,“叔,你打算咋处理这事儿?”
“我也没想好,”提到这儿,曹得虎的神色,都变得忧伤起来。
那一直,直挺挺的脊背,好像,也弯了点。
“再怎么说,也是我跟你婶子生下来,看在眼前养大的,就算是后面再混账,我也不至于把他往死路上逼。”
“所以呢?”
曹得虎一挥手,“让这个王八蛋赶紧滚蛋,少在老子的跟前晃悠,看着都心烦。”
“然后?”
“然后就是……”
曹得虎咬牙切齿,“咱们今天下午,商量完了正事,半夜你带我去扒个墙头,我要亲自动手,把这个死小子给抽一顿。
不然的话,实在是难解我心中的愤怒。”
对这个小逼崽子,巴心巴肝,掏心掏肺,有点好东西都给他了。
结果呢,到最后折腾这一大场,换来了什么?
当初事情闹得那么大,他们老两口险些成为满大队的笑料了。
“成!”
不就是揍人吗?
萧振东心里有数,只是……
上次半夜去揍人,没揍成,还看见了冰雕。
光是想想,萧振东都觉着自己的汗毛立了起来。
“话说,您知道这两口子,在哪落脚吗?”
曹得虎冷笑一声,“我当然不知道了。”
萧振东麻了,行吧行吧,您不知道,您也有理。
算了,多大点事儿。
他觉得自己在大队的人缘还算不错,干脆一口应下,“成,那回头,我给您打听打听。”
曹得虎摇摇头,直白的,“用不着,那小子是我跟你婶子生的,他是什么死德性,我们两口子再清楚不过了。
现在他巴不得要往我们身上贴,住的位置和环境,肯定是又破又烂的。
就算是我们不想知道,他也会想方设法的让我们知道,从而达到他装可怜的目的。”
萧振东:“?”
听着曹德虎言语中的笃定,萧振东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下意识反驳了一句,“不应该吧!他们刚刚才在你们那儿碰过了壁?
就算是再不要脸的人,想折腾下一步的动作,肯定也会缓一缓,先把眼前的日子过下去,再徐徐图之。”
“想啥呢?”
曹得虎摆摆手,“那两口子,都是狗窝里放不住剩馍的货色,未达目的,誓不罢休。
事缓则圆,这句话在他们那儿来说就跟狗屁,是一样一样的。”
咋说呢。
这一路上,萧振东觉着自己听了一场纯享版的羞辱。
哈哈哈,好扯淡啊!
……
到了萧家。
曹得虎跟陈胜利坐在一块,就着冬猎的事儿,正儿八经的聊了聊,等事情敲定了,俩人也有心思胡扯了。
“咋滴,”陈胜利抱着胳膊,笑的贼眉鼠眼的,“家里是不是遇见啥事儿了?
我今天,看你来的时候就愁眉苦脸的。说完了这么好一桩冬猎的事儿。
按照你以前的性子,现在不说动起来,跳两圈,那至少也得嗷嚎两嗓子,以发泄心中的舒爽。”
说罢,陈胜利上下打量了一圈曹得虎,“可是,现在的你,实在是太镇定了。
镇定的,都有点不像你了。”
曹得虎:“……”
靠。
他就说,有事儿,没事儿,少跟这些老东西来往。
瞧瞧,这心眼子多的……
跟他娘的心眼子上,长了个人似的。
曹得虎翻了个白眼,“你个老东西,这是张嘴就来。”
“嘿!”
本来,陈胜利只有五成把握,可看曹得虎这德行,五成把握,瞬间就拉到了九成九。
“你个老东西,想瞒我,也不知道,把自己的表情盖一盖。”
盖盖?
咋盖?
再说了……
曹得虎的表情,一下子就耷拉下来了,他咋知道自己没盖着呢?
只是这玩意儿吧,不是一般人能盖住的。
既然自己的心事,都被看出来了,曹得虎也不赖赖唧唧的了,蹲下身子,长叹一口气,忧伤的,“你说,我是不是上辈子造了太多的孽,这辈子,才摊上这么一个不省心的儿子?
你瞅瞅,都给我跟我家老婆子,整治成啥样儿了。”
前些年,狠狠丢了一个大人。
今年,估摸着还得再丢一次。
娘的,果然是上赶着的,不被珍惜,瞅瞅,扫地出门,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儿。
陈胜利不知道该说啥,思索了一下,回答道:“这事儿,我没法跟你说,也开解不了你。
世上没有完全的感同身受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我的话完全没啥依据啊。”
他一摆手,那叫一个忧伤,“我没儿子,也没闺女,说的玩意儿都是纸上谈兵。
听着好像挺有道理的,但是放在现实生活中,那就是行不通的。”
曹得虎:“……”
嘶!
这话说的,好有道理啊。
“行吧,”曹得虎哀怨的,“说实在的,看见我这个样子,又看了看你的样子。
我都分不清,咱俩到底谁更凄惨一点了。”
一个没有儿子,一个有儿子,还不如没有。
陈胜利一噎,奶奶个腿儿的,这老小子,“半斤对八两,咱俩谁也别笑话谁。”
“可不咋地!”
得了曹得虎的认同,陈胜利就不好意思逮着他一个劲儿的攻击了。
调转头,说起了劝慰的话,“行了行了,老伙计,摊上这样的儿子,你也别难过。
有些孩子,确实只是借着咱们出生,在这世上。可,跟咱们确实是缘分浅。”
缘分啊缘分,真是半点不由人。
“你这,好歹还有个孝顺的闺女呢,那女婿,我瞧着也是相当不错的。
一个闺女半个儿子,你个老小子知足吧,已经是赚大发的了。”
曹得虎当然知道,“行了,你不用开解我了,你说的这些,我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现在想明白了,也不难受了。”
“不难受,那就是最好的。”
心情调节好了,曹德虎的话也多了起来,“这趟过来,还把你家老婆子给带上了,咋的?这是打算长住啊?”
“对啊,”提到这个,陈胜利就忍不住有点嘚瑟的意味,“常住来的。
主要是,这不冬天了吗?公社也没那么多屁事儿,需要我跟在屁股后头一点一点的管。
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就我们老两口,还无聊。到乡下了,跟芳芳说话也好,跟东子溜达也罢。
实在不行,这满大队都是老头、老太太的,找谁不能唠唠嗑?”
曹得虎:“……”
娘的,别说了,他嫉妒!!!
确实,他承认,自己是没儿子,但是有萧振东这么个小子在,跟有个儿子,还有啥区别?
完全没有啊。
“你别说,我跟我家老婆子,确实是命苦点儿,没有一男半女陪在身边。
但是,你看东子跟芳芳,唉呀妈呀,这俩可真是好孩子,跟闺女、儿子,差在哪儿了?
有他们在身边,我觉得我的饭,都能再多吃半碗。你也是知道的,像到了咱们这个年纪,都不咋馋东西了。”
人,只要能吃饭,那就能活下去,吃不了饭,那才是等死的。
能吃,在家庭条件吃的起的前提下,是一件相当幸福的事情。
曹得虎:“……”
好烦啊。
现在的他,真的很想把这个家境殷实,还特别爱臭屁得瑟的老头子,给一巴掌扇出去。
奶奶个腿的,你听听,这说的,都是人话吗?
啥叫‘像到了咱们这个年纪,都不咋馋东西了?’不馋吗?啊?!
曹得虎都想让陈胜利直视自己的眼睛,再说一遍!
这tn的,都是放屁。
谁不馋?他馋啊!他曹得虎老馋了,看见啥都想尝两口,这不是奈何兜里空空,有心无力。
再就是,乡下人家,弄点钱在手里,也不容易,就算是有点钱,那也不是这么造的。
“行了行了,我不跟你扯犊子了,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你不馋吧,老子回家馋去了,气死了。”
说罢,曹得虎风风火火的来了,又风风火火的走了。
都走出去百来米了,他又调转头,回来喊萧振东,“那啥。”
“咋了叔?”
曹得虎清了清嗓子,“我家里有点酒里头泡了些东西,我自己可能喝不完,你家里不是还有个老东西吗?你跟我走一趟,把那酒拿了给这个老东西也喝喝。”
曹得虎虽然家境赶不上陈胜利。
但是,这死老头子眼光可挑了,能被他称为好东西的,绝对是大货。
品质啥的,差不了!
萧振东眼前一亮,有些兴奋的说,“哪儿呢?是什么东西?是啥泡的?虎骨?还是蛇?还是啥?”
曹得虎:“……”
咋说呢,突然感觉,自己对萧振东的印象,也有些幻灭了。
好好一小伙子,嘴巴子怎么就这么碎?
一连串问了一堆,曹得虎一个头两个大,最后,只能无奈的制止萧振东,“行了行了,你别唧唧歪歪了。
赶紧把嘴闭上吧,问来问去的,问那么清楚干啥?跟我走一趟,不就啥都知道了?”
萧振东自然没有别的话,一口答应下来,“得了,您等着啊!我把手洗一下,这就跟你走一趟。”
陈胜利见此,咧着嘴一笑,逗弄曹得虎,“哎呦喂,这说的老东西,是我吗?
我寻思着,咱俩这应该是老死不相往来才对,怎么?掉转头还把好东西送到我嘴里了?”
“我呸,可要点脸吧!”就算是曹得虎要给陈胜利整点好的,补补身体,这时候也绝不能让自己落了下风。
那嘴巴子,厉害的很,“你不是老东西,你是老不死的。”
“哈哈哈,老不死的,那还是好事儿呢。”
陈胜利悠哉游哉的,“人家老话说得好,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你觉得,我是千年的,还是万年的?”
“你是百年的!”
曹得虎对陈胜利,加以鄙夷,而后,冷哼一声,催促道:“死小子,你掉水盆里了?
还不快点出来!”
正在屋里跟毓芳说话的萧振东:“……”
他扯着嗓子,“别着急啊,我这马上就洗好了。”
毓芳憋着笑,“行了行了,你也别磨叽了,赶紧出去吧。
曹叔现在,正是心情不好的时候,你说你没事,非要晾他这一下干啥?”
“不是,不是我故意要晾着他,是我有些好奇这曹家的恩怨了。”
“恩怨这种东西,一句两句是说不完的,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毓芳无奈的,“你先去,回来,我跟你慢慢说。”
“那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