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营中交谈,周勃叹道:“你义父是个干实事的人。不像朝中那些人,只会争来斗去。”
孙大宝笑道:“义父常说,把自己的日子过好,比啥都强。”
周勃摇头:“天下一体,哪有真正的独善其身?阳安城再好,若边境不稳,匈奴南下,照样遭殃。”他拍了拍孙大宝的肩膀,“回去告诉你义父,只要我周勃在北边一日,就保阳安城一日安稳。”
孙大宝回程时,周勃派了一队骑兵护送,还回赠了十匹战马——都是从匈奴那里缴获的良驹。“给孙大人的,阳安城的骑兵,该换些好马了。”
消息传回阳安城,孙健看着那十匹神骏的战马,对扶苏笑道:“周勃这是把咱们当成友军了。”
扶苏正在给私塾的孩子们讲《诗经》,闻言抬头:“人心都是换出来的。咱们帮他,他护着咱们,这样挺好。”
窗外飘起了入冬的第一场雪,细密的雪花落在窗台上,转眼化成水珠。私塾里的读书声朗朗:“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
孙健听着这熟悉的诗句,忽然想起刚到阳安城的日子,那时城墙破败,百姓流离,他只想着能让大家有口饭吃。如今,粮仓储满了,道路修通了,孩子们能读书了,连北边的将军都成了朋友——原来,安稳的日子,真的是一点点挣出来的。
“明年开春,咱们再开几亩水田吧。”孙健对扶苏说,“城西的那条河,能引水灌溉。”
扶苏点头:“我让人去看看地形,开春就动工。”
雪越下越大,阳安城渐渐笼罩在一片白茫茫中。城门口的守卫裹紧了棉衣,却依旧挺直腰杆;粮店的伙计忙着给百姓称粮,脸上带着热气;私塾的先生把火炉烧得旺了些,让孩子们离得近些……
这就是阳安城的冬天,没有惊天动地的大事,只有柴米油盐的安稳,和在安稳中慢慢生长的希望。
开春后,阳安城的引水工程如期动工。城西的那条河叫“浣溪”,水流不算湍急,但河道蜿蜒,要引到城外的万亩旱田,需凿通两座土坡,再修十里长渠,工程量不小。
孙健亲自带着工匠勘察路线,踩着刚化冻的泥泞,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坡上丈量。“这里的土层松,得用石块加固渠壁,不然夏天一涨水,容易溃堤。”他指着一处土坡对工头说,手里的木尺在泥地上画出大致的轮廓。
扶苏则负责组织人手。附近的农户听说能把溪水引到自家地里,都主动来帮忙,不用催,天不亮就扛着锄头到工地。有个叫老栓的农夫,祖上三代都种着坡上的旱田,靠天吃饭,年年盼着水来。他带着三个儿子,天天泡在工地上,手上磨出的血泡破了又结,结了又破,却从没喊过一句累。
“孙大人,您说这水能真的流到俺们地里?”休息时,老栓捧着粗瓷碗,看着孙健问道,眼里满是期盼。
孙健蹲在他身边,接过他递来的水喝了一口:“放心,今年秋收前,保准让你家的旱田变成水田。到时候种上水稻,收成能翻一倍。”
老栓咧开嘴笑了,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牙床:“那俺就等着!到时候多打了粮食,先给大人您送一担!”
工地上热火朝天,孙大宝带着一队士兵也来帮忙,主要负责搬运石块。这些石块都是从山里采来的,最重的有几百斤,得十几个人抬。士兵们年轻力壮,喊着号子,一步步把石块挪到渠边,汗珠子砸在地上,瞬间就被泥土吸了进去。
苏小宝则管着后勤,每天带着人送水送粮。他把粮食分成大小份,干重活的多给一个窝头,还熬了绿豆汤解暑——虽然刚开春,太阳一晒,干活的人还是一身汗。“都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他一边给大家分粮,一边吆喝,脸上沾着灰,却笑得灿烂。
工程进行到一半,遇到了麻烦。凿通第二座土坡时,发现坡下藏着一层流沙,刚挖开的渠沟,第二天就塌了一半。工匠们急得直跺脚:“这流沙跟烂泥似的,根本没法修渠壁!”
孙健盯着那片流沙,蹲了半天没说话。扶苏也犯了愁:“要不绕开这处?可一绕,就得多修三里渠,耽误农时不说,还得多费不少人力物力。”
老栓凑过来看了看,忽然说:“大人,俺们老家对付流沙,都是用柳条筐装石头,一层一层码起来,再填上黏土,就能稳住。”
孙健眼睛一亮:“对呀!柳条筐透水性好,石头能承重,黏土能堵缝!”他立刻让人去山里砍柳条,编筐装石,再和着黏土一层层夯实。
果然,用了这个法子,流沙被稳住了。老栓看着自己的主意派上了用场,咧着嘴笑了一整天,干活更有劲了。
这期间,周勃从北边派人来了一趟,送了些从匈奴那里缴获的铁犁——比中原的犁头更锋利,翻地更快。“孙大人搞水利,正好用得上。”使者笑着说,还带来了周勃的口信,“北边安稳了,让阳安城放心搞生产。”
孙健让人把铁犁分给最会种地的农户,让他们试试效果。老栓第一个领到铁犁,在自家地里试了试,一犁下去,比原来深了半尺,土块也碎得匀。“好家伙!这玩意儿比牛还顶用!”他忍不住喊了起来,引得其他农户都围过来看新鲜。
引水工程终于在夏初完工了。当孙健打开闸门,浣溪的水顺着新修的渠道流进旱田时,等候在田边的农户们爆发出震天的欢呼。老栓站在渠边,看着清水一点点漫过干裂的土地,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活了大半辈子,总算见着水进地了……”
孙健和扶苏站在坡上,看着水流过万亩良田,滋润着刚插上的稻秧,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这才是真正的根基。”孙健轻声说。
扶苏点头:“百姓有了盼头,阳安城就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