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护着的人多了,就身不由己了。”扶苏举杯,“敬这身不由己,敬阳安城的百姓。”
两爵相碰,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次日清晨,狼牙关。李信骑着高头大马,志得意满地走在队伍最前。他身后的士兵扛着旌旗,却个个面有菜色——为了赶进度,他们已经三天没睡好觉,口粮也缩减了一半。
“都尉,前面谷口看着不对劲,要不要派人探查?”副将上前提醒。
李信嗤笑一声:“一群乡巴佬能有什么花样?等拿下阳安城,金银财宝、美酒美人任你选!”说罢,一马当先冲入谷中。
士兵们不敢违抗,鱼贯而入。就在全军进入谷中大半时,忽听头顶传来呐喊,滚木礌石如暴雨般砸下,瞬间将队伍截成两段。紧接着,两侧山崖射出密集的火箭,干草堆被点燃,浓烟滚滚,呛得人睁不开眼。
“中计了!撤退!”李信吓得魂飞魄散,调转马头就想跑,却见谷口方向尘土飞扬,苏小宝率领的步兵如潮水般涌来,长枪方阵如铁壁般挡住去路。
“放下武器者不杀!”苏小宝的吼声在谷中回荡。
混乱中,孙大宝的骑兵从鹰嘴崖俯冲而下,马踏联营,直取李信。李信的亲兵拼死抵抗,却哪里是训练有素的阳安骑兵的对手?不过半个时辰,战斗便结束了——李信被生擒,三千先锋部队或死或降,粮草辎重尽数被缴获。
消息传回阳安城,百姓们奔走相告,士气大振。孙健命人将李信押至城下,当着残余敌军的面,并未处死他,只是割了他的发髻——这在当时是比杀头更屈辱的惩罚。
“回去告诉周勃,”孙健站在城头,声音传遍旷野,“阳安城保境安民,无意与朝廷为敌。但若逼人太甚,这狼牙关,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
李信抱头鼠窜,逃回周勃大营。周勃听闻先锋惨败,勃然大怒,却也暗自心惊。他没想到阳安城的战斗力如此强悍,更没想到孙健敢如此“羞辱”朝廷命官——这背后,是有恃无恐。
当晚,周勃的中军大帐内,将领们争论不休。有人主张立刻强攻,有人建议暂缓等待援军,还有人私下嘀咕:“阳安城粮草充足,城墙坚固,硬拼怕是讨不到好。”
周勃看着舆图,眉头紧锁。他想起出发前吕后的密令:“务必拿下阳安,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可如今,前锋受挫,军心浮动,真要硬攻,怕是会损失惨重。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通报:“阳安城派使者求见。”
周勃一愣,随即冷笑道:“让他进来。”
使者是龙先生,他拄着拐杖,缓步走入帐中,对着周勃拱手:“绛侯大人,老夫此来,是为阳安百姓求一条生路。”
“生路?”周勃冷笑,“孙健擒我部将,毁我粮草,还敢谈生路?”
“大人息怒。”龙先生不急不缓地说,“李信贪墨军粮,苛待士卒,阳安城替朝廷清理门户,何错之有?至于粮草,阳安城愿双倍奉还,只求大人退兵,让百姓安度秋收。”
周勃眯起眼睛:“你以为我会信?”
“大人可以不信,但可以看看这个。”龙先生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这是阳安城近五年的赋税记录,年年超额缴纳。若大人执意攻城,城破之日,百姓流离,赋税断绝,对朝廷有何益处?”
周勃接过竹简,翻看几页,脸色渐渐凝重。他知道龙先生说的是实话——阳安城的富庶,早已是周边郡县皆知的事。若真毁了这里,他难辞其咎。
“更何况,”龙先生话锋一转,“大人真以为,吕后派您来,是为了朝廷?她是想借阳安城的刀,削您的兵权啊。您想想,您若在此损兵折将,回京后会是什么下场?”
这句话戳中了周勃的痛处。他与吕后本就不和,此次出征,名为平叛,实为制衡。若真打输了,后果不堪设想。
帐内陷入沉默,将领们面面相觑,显然也被龙先生的话打动。
良久,周勃缓缓道:“若我退兵,孙健能保证什么?”
“保证阳安城永不叛汉,保证赋税如常,保证……”龙先生顿了顿,“不再以‘秦’相号召。”
周勃眼中闪过一丝松动:“好!我给你半个月时间。半个月后,若阳安城能做到这三点,我便退兵。”
龙先生拱手:“多谢大人成全。”
回到阳安城,龙先生将周勃的条件禀报孙健与扶苏。扶苏沉默良久,最终苦笑道:“为了百姓,这‘秦’字,舍了便舍了吧。”
孙健拍了拍他的肩膀:“字可以舍,心不能忘。咱们要做的,从来不是复秦,而是承秦制之利,去秦制之弊,走出一条新的路。”
接下来的半个月,阳安城按约行事:撤下了所有与秦相关的旗帜,公开表示臣服汉朝,还派人将双倍的粮草送抵周勃大营。周勃见状,也遵守承诺,下令撤军。
一场迫在眉睫的大战,就这样消弭于无形。阳安城的百姓们虽然不解为何要“臣服”,但看到兵灾散去,依旧欢呼雀跃。
夜晚,孙健与扶苏再次登上城楼,望着万家灯火,举杯共饮。
“这条路,还很长。”扶苏轻声道。
“但只要方向对了,再长也值得。”孙健的声音在夜风中格外清晰,“从今夜起,阳安城不再是‘秦’的延续,而是‘人’的家园。”
月光洒在城墙上,照亮了“阳安”二字的匾额,也照亮了两个身影坚定的轮廓。远处的麦田里,秋虫鸣唱,仿佛在诉说着这片土地上生生不息的希望。
周勃撤军后,阳安城的气氛终于彻底松弛下来。百姓们重新拿起农具,田埂上又响起了熟悉的吆喝声,商铺的幌子在风中摇晃,连空气里都飘着麦香。
孙健站在城楼上,看着这副景象,对身边的扶苏笑道:“你看,百姓要的从来都简单,不过是安稳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