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硕微眯着双眼，思忖片刻。
“老二九月初三服毒自尽，我亲眼看到的，同年九月初九使团遇袭，即使能够确定老二是火焰组织的人，他死都死了，不可能去刺杀使团。”
“对啊！”赵萱懊恼地一拍脑门，“我这简直是猪脑子，这么显而易见的事都没想到！”
“不过……”
赵萱觉得自己的猪脑子突然又朝人脑进化了一点点。
“如果老大和老三也是火焰组织的人……”
她充满期待地看向黄硕。
“爹，您刚刚从张永胜嘴里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吗？”
黄硕看着赵萱在阳光的照耀下，红扑扑的小脸，忽然笑了。
“他闺女今年六岁，跟你小时候一样，不爱学习，调皮捣蛋，像个男孩子！”
赵萱的眼睛蓦然瞪得像铜铃大，望着黄硕再次确认。
“开什么玩笑？您只是跟他纯聊天？帮他一起给孙婆婆修房顶？”
黄硕若无其事地耸耸肩。
“不然呢？张永胜多好一个人，乐于助人，地里干活的老三又腼腆又憨厚，怎么可能跟火焰组织那帮恶徒是一伙。”
黄硕说到这儿，把嘴巴凑到赵萱耳朵边，郑重其事地加重语气。
“肯定是老二一个人瞒着兄弟俩干下的恶事！”
赵萱情不自禁翻了个白眼，无语至极。
“如果当年做下恶事，后来心怀愧疚，这才幡然悔悟，改邪归正呢？也不是没可能！”
就在父女俩意见相左，一个持怀疑态度，一个秉承眼见为实，田间小路上，张永胜夫妻俩正说笑着朝家里走去。
张永胜小心翼翼抱着笔墨纸砚，妇人拎着空了的食盒，脚步轻快，笑语晏晏。
“真是拗不过孙婆婆，白得了这么多好东西，回头你看看再把婆婆家好好规整规整，我瞧着厨房里的灶台要垒个新的，窗户纸也需要换一换，有些地方都破了。”
“好。”
张永胜答应了声。
“我再给婆婆扯块布做身新衣裳！”
“听你的。”
妇人看了眼张永胜怀里抱着的笔墨纸砚，很开心。
“幸好村里来了货郎，要不我还要跑县城一趟！”
张永胜眼底晦涩不明，划过一道暗芒，一闪而逝。
“村里多少年都没来过货郎，还真是稀罕。”
他笑了笑，貌似随意，继续念叨着。
“从咱们村到县城，走路也就半个时辰，买什么都方便，以前货郎都不愿意来，没什么生意。”
“以前是以前，现在日子好过了，谁家没点闲钱？”
妇人不以为意，用手点了点张永胜怀里的包袱。
“这不，生意就来了？”
张永胜望着妻子欢快的笑容，颔首道：“你说得也对。”
村口的大柳树下，黄硕和赵萱坐在树底下休息，两人都不说话，颇有些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意思。
黄硕率先打破沉默。
“萱儿，我想好了，咱们去静安府的福泽救济院看看，他们兄弟三个当年都是孤儿，要是干了什么坏事，也是老师没教好，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事儿不是这么个事儿，放着现成的嫌疑人不查，非要去救济院？
赵萱不赞成黄硕的想法，但也不想因此事跟她爹闹别扭，兴趣索然道：
“要是真如您所说，救济院才是祸根的源头，肯定隐藏极深，过去这么多年了，咱们能查出什么来？”
“查那个死去的老二！”
黄硕其实也明白，直接从张家兄弟这里找线索是一条捷径，赵萱话里的意思他都懂，但他还是于心不忍，去破坏这两家平静和美的生活。
张家兄弟即使有嫌疑，但张家兄弟的妻儿是无辜的，牵一发动全身，他不能仅仅凭着嫌疑，让妇孺和孩子们跟着遭罪。
他也想到了救济院的水可能很深，他们此去会冒着很大的风险，但他不想把这些事告诉赵萱，他已经有了万全之策。
?
在赵萱与黄硕赶往静安府时，北方草原，王庭。
戎狄王鹰扬和王叔博格谷，正准备接见再一次秘密来访的越国密使。
坐在下首的博格谷有些担忧地看向主位上的鹰扬。
“大王，上次您用一张图纸把越国密使打发回去，越帝这次派人来，会不会是向您兴师问罪？”
鹰扬安然若素，王叔果然老了，愈发经不起事，有点风吹草动就胡思乱想。
他朝博格谷安抚地笑了笑，毕竟王叔多年来为戎狄部殚精竭虑，功不可没。
“王叔不必多虑，越帝上次提出让我们与越军配合，南北夹击攻打夏国，对我们来说只有利没有弊，就算最终没有灭掉夏国，我们也能趁机在夏国北境劫掠一番再撤回草原。
我当时没答应只是想试探一下，现在新登基的越帝灭夏的决心到底有多大！如果越国只是虚张声势并无实力，或者临阵退缩，到时候夏军调过头来统一兵力对付我们，那咱们可就吃大亏了！”
鹰扬耐心跟博格谷分析。
博格谷这才明白鹰扬的算计，松了口气，继而又问出心中疑惑。
“所以大王今冬才窝在草原没动？意在跟越国合作？”
鹰扬皱了皱眉，想起当年跟秦韶在天禄山脚下那场大战，心里很窝火，于是，他寥寥几句打发博格谷。
“还有一个原因，去年跟夏国一战，我方兵力大损，秦韶的确不好对付，越帝如能下定决心攻打夏国，由他来牵制夏国军力，我们才好动手！”
“原来如此，大王果然心思缜密，老臣佩服！”
博格谷欣慰地颔首道。
这时，一个戎狄兵领着个戎狄人打扮的中年男人走进主帐。
士兵朝鹰扬行礼道：“大王，越使带到！”
越使急忙也跟着朝鹰扬行礼，神色甚为恭敬。
“越国密使徐道远拜见戎狄王！”
鹰扬大手一挥。
“徐大人请坐！自上次一别，已三月有余，徐大人一向可好？”
徐道远在座位上坐下。
“多谢大王挂怀，下官一切安好，此次来是向大王报喜！”
鹰扬看了眼徐道远，似笑非笑。
“哦？那徐大人说说看，有什么喜事？”
“您上次交给下官的图纸，陛下已派人调查清楚，那支弩箭出自夏国贤王妃……”
徐道远话音未落，鹰扬已然哈哈大笑起来。
“徐大人，你别以为我们戎狄部地处北方草原，消息闭塞，如今的夏国贤王妃可是你们越国公主田石榴，越帝这是想祸水东引？”
鹰扬拖长了尾音，眼中划过一道厉色。
“想让本王去跟夏帝算账？也好尽快答应跟你们越国合作？越帝真是好算计！”
“不不不！”
徐道远连声否认，他见鹰扬一言不合便要撕破脸，急忙起身朝鹰扬拱了拱手。
“大王误会了！公主早已遭贤王妃毒手，如今的贤王妃是假公主，陛下发誓要为公主报仇雪恨，欲与大王联手，到时候如果事成，假公主任凭大王处置！”
鹰扬和博格谷面面相觑，怎么突然冒出个假公主？
简直是天方夜谭！
“徐大人，此事当真？”
博格谷问道。
“千真万确！陛下之所以没有贸然揭穿假公主的身份，是怕打草惊蛇，假公主还是留给大王亲手处置为妙！”
徐道远说着解下身上缚着的包袱，解开包袱，从中拿出一支崭新的弩箭，走上前递给鹰扬。
“大王请看，这就是贤王妃在楚阳定制的箭矢，跟您图纸上的分毫不差！”
鹰扬接过箭矢细看。
当他看到箭身上刻着的那个“殇”字时，恨得直咬牙，面容都有些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