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松针覆盖的山谷里,有一间用空心松树桩做的邮局,屋顶盖着厚厚的松针,门口挂着块木牌,上面用松脂写着“松果邮局——冬天的信,会踩着雪来”。邮局的局长是只戴红围巾的小松鼠松松,他的尾巴比普通松鼠大一圈,既能当扫帚扫雪,又能当毯子裹着取暖,爪子上总沾着松墨——那是写信用的墨水,用松香和炭灰调的,干了之后会发着淡淡的光。
这里寄的信都很特别,信封是用松果鳞片做的,信纸是冬天的第一场雪压成的薄片,写上去的字会随着温度变化:在温暖的地方读,字是暖暖的橘色;在寒冷的地方读,字会变成亮晶晶的银色。松松每天的工作,就是踩着雪橇把这些雪信笺送到收件人手里——给冬眠的熊寄“春天提醒信”,告诉他土里的笋快冒尖了;给南方的雁群寄“雪景明信片”,让它们看看家乡的雪有多厚;最忙的是冬至前后,要给每个小动物寄“暖冬祝福信”,信里裹着晒干的桂花,闻起来香香的。
这天清晨,松松刚把新采的雪信笺摊在松果桌上晾干,邮局的木门就被“咚咚”敲响了,声音轻得像雪花落在屋顶。他打开门,门口站着只浑身雪白的小兔子,耳朵上结着小冰晶,手里紧紧攥着片冻硬的枫叶。“我想寄封信,”小兔子的声音有点抖,不是因为冷,是因为紧张,“寄给住在山那边的兔奶奶,可我不知道她的新地址。”
松松把她拉进邮局,用松枝烤了烤火。邮局里暖和极了,墙角堆着各种形状的松果信封,有的大得能装下整个苹果,有的小得只能塞下一句悄悄话;墙上挂着张地图,是用松针拼的,山谷里的每条小路都标得清清楚楚。“兔奶奶以前住在哪?”松松拿出最小的雪信笺,蘸了点松墨。
小兔子指着地图上一棵画着年轮的松树:“以前住在老松树下,可上个月雪太大,树洞塌了,她就搬走了,临走前说会住在‘能看到三次日出的地方’,我不知道那是哪。”松松想了想,老松鼠爷爷说过,山那边的断崖有个凹处,每天能被太阳照三次——早上一次,中午一次,傍晚太阳落山时,反光还能再照一次。
“我知道地址了,”松松在信封上写“断崖三照处”,又画了个小小的兔子脚印,“雪信笺会自己找到路的,不过你得在信里写点奶奶熟悉的东西,比如她常给你唱的歌,或者你最爱吃的胡萝卜干的味道。”小兔子点点头,用冻红的爪子握住松松递来的羽毛笔,在雪信笺上慢慢写起来。
她写了奶奶做的胡萝卜饼的甜味,写了奶奶讲故事时下巴上的胡须会轻轻抖,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房子,旁边有两只兔子手拉手。写着写着,她的眼泪滴在雪信笺上,立刻晕开一朵小小的冰晶花。“奶奶看到这个,就知道是我写的了。”小兔子把信折成星星形状,放进松果信封里,信封上还沾了根她从自己尾巴上揪下来的绒毛。
松松把信封放进雪橇后面的保温袋——里面垫着干草,能让雪信笺不化掉,然后给小兔子装了袋烤松子:“路上吃,我送完信回来,给你带奶奶的回信。”小兔子捧着松子,眼睛亮得像雪地里的阳光:“真的吗?她会回信吗?”松松拍拍胸脯:“松果邮局从不会丢信,就算被风雪埋了,雪信笺也会自己钻出来。”
他拉着雪橇出门时,雪下得正紧,雪花落在松枝上,簌簌地响。雪橇是用桦树皮做的,下面绑着松鼠尾巴毛编的防滑垫,在雪地上滑得飞快。路过一片竹林时,他看到一只小熊猫正坐在石头上哭,怀里抱着个破了口的竹篮,里面的竹笋都冻硬了。“怎么了?”松松停下雪橇。
小熊猫抽噎着说:“我想给生病的妈妈寄根最嫩的竹笋,可路上摔了一跤,竹笋都冻坏了,邮局能帮忙寄吗?”松松捡起一根竹笋,虽然冻硬了,但里面的芯还是绿的。“能寄,”他从保温袋里拿出张雪信笺,“你把想对妈妈说的话写在上面,我再把竹笋包在信外面,雪信笺的寒气能让竹笋保持新鲜。”
小熊猫用爪子擦掉眼泪,在信上写:“妈妈,我找到最大的竹笋了,比我的胳膊还粗,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坐在竹荫下吃。”他还画了个小熊猫给妈妈捶背的样子,画得不好看,却歪歪扭扭地透着认真。松松把竹笋和信一起裹在苔藓里,放进另一个松果信封,写上“竹林深处熊猫洞”。
送完小熊猫的信,松松继续往断崖走。雪越下越大,把路都盖住了,幸好雪橇上的指南针是用磁石做的,永远指着正确的方向。快到断崖时,他听到“扑棱棱”的声音,一只翅膀结冰的小麻雀掉在雪地里,挣扎着想去啄什么。松松跑过去,发现它想啄的是片写着字的枯叶,上面用歪歪扭扭的炭笔写着“给南方的朋友”。
“你想寄信?”松松用体温融化了小麻雀翅膀上的冰。小麻雀点点头,声音细弱:“我和南方的燕子约好,冬天互相寄家乡的消息,可我的翅膀冻坏了,飞不到邮局。”松松拿出雪信笺:“我帮你寄,你说我写。”小麻雀想了想,说:“告诉燕子,我们这里的雪能堆成雪兔子,屋檐下的冰棱像水晶,等春天来了,我带它去吃第一朵蒲公英蜜。”
松松写完,把枯叶也放进信封里:“这个当信物,燕子一看就知道是你寄的。”小麻雀高兴地啄了啄他的红围巾:“谢谢你!等我翅膀好了,帮你当邮递员助手!”松松笑着挥手,拉着雪橇继续往前走,心里暖暖的——原来冬天的信,藏着这么多热乎乎的惦记。
终于到了断崖三照处,这里果然有个温暖的小山洞,洞口挂着串晒干的胡萝卜缨,那是兔奶奶的记号。松松刚把信放在洞口,里面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兔奶奶拄着胡萝卜拐杖走出来,耳朵上还戴着小兔子织的毛线帽。“是松松呀,”兔奶奶笑眯眯的,“我就知道囡囡会寄信来,昨晚做梦都闻到胡萝卜饼的香味了。”
她接过信,小心翼翼地打开,雪信笺上的字立刻变成了橘色,像被阳光晒过一样。兔奶奶边看边笑,下巴上的胡须真的轻轻抖着,看完后,她从怀里掏出片晒干的三叶草,放在松松手里:“帮我给囡囡回信,告诉她我在这里很好,每天能晒三次太阳,就像她在身边给我暖手一样,再让她别担心,我攒了好多胡萝卜干等着她来吃。”
松松把回信放进保温袋,又帮兔奶奶把洞口的雪扫干净,才拉着雪橇往回走。这时雪已经停了,太阳出来了,照在雪地上,反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路过竹林时,小熊猫的妈妈正站在门口等他,手里捧着个新竹篮,里面装满了嫩竹笋;飞过断崖时,小麻雀的翅膀已经好了,正在天上盘旋,看到他就叽叽喳喳地打招呼,像在说“路上小心”。
回到邮局时,小兔子还在门口等着,脚边堆了个小小的雪人,雪人手里拿着根松针,像在写信。“奶奶回信了!”松松把三叶草递给她,小兔子刚碰到叶子,就闻到了奶奶身上的艾草香味,眼泪又掉了下来,这次却是热的,落在雪地上,很快就融化了。
傍晚时,松松坐在松果桌前,整理着今天的信件。保温袋里还剩下几张雪信笺,他想了想,给远方的松鼠爷爷写了封信,告诉它今年的雪很大,但收到的信更多了,每封信里都裹着暖暖的心意,比壁炉里的火还要暖。他把信放进最大的松果信封,写上“森林尽头老松树”,然后挂在门口的信鸽脚上——那是只不怕冷的信鸽,羽毛上总沾着松脂,能在雪夜里找到方向。
邮局的灯亮了,像雪地里的一颗星星。松松把红围巾解下来,铺在桌上当桌布,又给自己泡了杯松针茶,茶里飘着淡淡的松香。窗外的月光照进来,落在雪信笺上,让那些还没寄出的信都泛着银色的光,像在悄悄说:冬天的路再远,只要心里装着惦记,信就一定能送到。
松松打了个哈欠,靠在自己的大尾巴上,慢慢闭上了眼睛。梦里,他看到小兔子和兔奶奶在断崖下晒太阳,小熊猫和妈妈在竹林里吃竹笋,小麻雀和燕子在春天的蒲公英丛里唱歌,而他的雪橇上,装满了各种各样的雪信笺,正顺着月光铺成的路,往每个等待的角落飞去。
夜很静,只有松针偶尔落下的声音,像谁在轻轻翻着信。松果邮局的灯一直亮着,等着明天来寄信的生灵,也守着今夜所有在路上的雪信笺,让它们带着暖暖的心意,在冬天的梦里,悄悄抵达该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