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裹着刚烤好的麦芽香气掠过青草地时,小兔子绒绒正踮着脚尖,把最后一颗晒干的蒲公英种子装进玻璃瓶。她的耳朵尖沾着草叶上的露水,鼻尖粉粉的,像沾了点没化的樱花蜜——这是今天清晨帮蜜蜂阿婆采花蜜时,阿婆偷偷抹在她鼻尖的。
“绒绒,该回家啦!”兔妈妈的声音从橡树屋的窗口飘出来,带着刚烤好的胡萝卜饼干的香味。绒绒抱着玻璃瓶转身,却突然发现身后的蒲公英丛里,飘着一朵不一样的云:它不是平时见过的雪白或淡灰,而是泛着淡淡的奶黄色,边缘还沾着细碎的、像糖霜一样的光,风一吹,竟落下几缕软软的“棉絮”,落在手心里凉丝丝的,还带着股甜丝丝的奶味。
“你不是天上的云吧?”绒绒把玻璃瓶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凑过去。那朵小云晃了晃,竟慢慢降落在蒲公英丛上,露出一个小小的、用云朵做的“小窗户”,里面探出个戴着棉线帽的小身影——是个只有手掌大的、浑身裹着云朵绒毛的小家伙,手里还握着个用芦苇杆做的小邮筒。
“我是晚风邮差呀!”小家伙的声音像浸了蜂蜜的,软乎乎的,“我叫云团,专门给森林里的小动物送‘夜晚的信’。这是我的云朵邮车,刚才被风吹得偏了方向,才落到这里的。”他指了指那朵奶黄色的云,又晃了晃手里的小邮筒,“你看,这里面装着小松鼠的信,要送给住在山顶的松果屋的月亮;还有刺猬妹妹的信,要送给溪边的萤火虫群呢。”
绒绒的眼睛亮得像浸了露水的黑葡萄:“夜晚的信?是写给星星或者月亮的吗?我也能写吗?我想问问月亮,为什么有时候她是圆圆的,有时候又变成弯弯的小船,是不是因为她也会像我一样,有时候想把自己裹成小团子,有时候又想伸个懒腰呀?”
云团眨了眨圆溜溜的眼睛,从云朵邮车里拿出一张用柳叶做的信纸和一根蒲公英杆笔,递给绒绒:“当然可以!不过写好的信要放在‘云朵’里,才能被晚风送到月亮那里哦。”他说着,从邮车侧面的小口袋里掏出一块圆圆的、奶黄色的东西——正是刚才从云上落下的“棉絮”凝结成的,摸起来像刚做好的,却不会化在手里,还散发着淡淡的香草味。
“这就是云朵,”云团解释道,“每封信都要裹上一小块,这样晚风就能顺着甜味找到要送的地方啦。而且等收信人读完信,还会变成小云朵,飘回邮车里,下次还能再用呢。”
绒绒趴在蒲公英丛里,用蒲公英杆笔认认真真地写起来。她的字小小的,像蹦跳的小豆子,写满了一整张柳叶信纸:“月亮姐姐,你好呀!我是住在青草地橡树屋的绒绒。今天我帮蜜蜂阿婆采了三罐花蜜,阿婆说我的耳朵像两片会动的小树叶;我还看到蚂蚁搬家,他们把饼干屑当成小船,划着树叶过河呢。我想问你,为什么有时候你会躲在云后面呀?是不是也会怕黑?如果是的话,我可以把我的小夜灯借给你,它是用南瓜做的,晚上会发出暖暖的光哦。对了,如果你见到星星的话,能不能帮我跟最亮的那颗说,谢谢他昨天晚上陪我回家,我数到他的时候,他还朝我眨了眨眼睛呢!”
写完信,绒绒把柳叶信纸小心地折成小兔子的样子,裹进云团递来的云朵里。刚碰到信纸,就轻轻闪了闪,散发出更浓的香草味。云团把裹着信的放进芦苇邮筒,又从邮车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用云朵做的小铃铛,递给绒绒:“这是晚风邮差的回信铃,等月亮姐姐给你回信了,铃铛就会响哦。不过你要记得,只有在晚上,当第一颗星星亮起来的时候,才能把铃铛挂在窗边,不然回信会找不到你的。”
绒绒接过小铃铛,铃铛柄是用细细的柳条做的,铃铛口沾着点糖霜,轻轻一晃,就发出“叮铃叮铃”的声音,像雨滴落在树叶上一样好听。她刚想跟云团说谢谢,就听到兔妈妈又在喊她:“绒绒,饼干要凉啦!”
“我要回家啦!”绒绒抱着小铃铛和玻璃瓶,朝云团挥挥手,“明天晚上我还能在这里见到你吗?我还想给萤火虫写封信,谢谢他们上次在我找不到回家的路时,帮我照亮了路。”
云团也朝她挥手,云朵邮车慢慢飘起来,沾了点蒲公英的绒毛:“当然啦!明天晚上我会路过这里,给你带月亮姐姐的回信哦!”说完,云朵邮车就跟着晚风飘走了,留下一串淡淡的香草味,和几片落在蒲公英丛上的、闪着光的云朵绒毛。
那天晚上,绒绒把小铃铛挂在窗边,躺在床上,眼睛一直盯着铃铛。兔妈妈给她盖被子的时候,笑着摸了摸她的耳朵:“傻孩子,月亮姐姐的回信不会这么快的,快睡吧,明天还要去采新鲜的三叶草呢。”绒绒点了点头,却还是忍不住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直到困意慢慢涌上来,才抱着枕头,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绒绒是被小铃铛“叮铃叮铃”的声音吵醒的。她一骨碌爬起来,跑到窗边,发现小铃铛下面挂着一小块云朵,里面裹着一张用月光织成的信纸,上面用银色的字迹写着:“亲爱的绒绒,你好呀!我是月亮。谢谢你的信,我躲在云后面的时候,不是怕黑哦,是在给星星们缝小被子呢——你看,晚上星星们眨眼睛的时候,是不是像盖着带花纹的小被子?你的南瓜小夜灯听起来好温暖,不过我有星星们陪着,就不冷啦。最亮的那颗星星听到你的谢谢啦,他说明天晚上会在你家屋顶上多眨十下眼睛,跟你打招呼哦。对了,我把你的信读给了晚风听,晚风说,下次路过青草地的时候,会给你带山顶的松果香哦。”
绒绒把月光信纸贴在胸口,开心得蹦了起来,耳朵尖都竖得直直的。她跑到厨房,把信读给兔妈妈听,兔妈妈笑着给她递了一块胡萝卜饼干:“原来晚风邮差真的存在呀,妈妈小时候也听说过,只是从来没见过呢。”
那天一整天,绒绒都在忙着准备给萤火虫的信。她采了最嫩的三叶草,压平了夹在柳叶信纸里;还从蜜蜂阿婆那里要了一点槐花蜜,轻轻涂在信纸边缘,这样萤火虫读信的时候,就能闻到甜甜的香味了。傍晚的时候,她又来到蒲公英丛,云团果然已经在那里了,云朵邮车旁边还停着另一朵小小的、淡蓝色的云,上面坐着个穿着萤火虫翅膀做的小裙子的小家伙。
“这是萤火虫信使萤萤,”云团介绍道,“她专门帮我把信送给森林里的萤火虫群哦。”萤萤朝绒绒挥了挥手,翅膀闪着淡淡的绿光,像小灯笼一样。
绒绒把裹着三叶草和槐花蜜的信交给云团,又问:“云团,你每天都要送很多信吗?会不会累呀?”
云团坐在云朵邮车上,晃着脚丫:“有时候会有点累,比如下雨天,云朵邮车会变重,晚风也会变慢。不过每次收到小动物的信,我都很开心——你知道吗?小松鼠写给月亮的信,是用松果壳做的信纸,里面还夹着他找到的最饱满的松果;刺猬妹妹的信,是用野蔷薇的花瓣做的,还带着刺呢,不过她特意把刺磨圆了,怕扎到我。”
萤萤也凑过来说:“上次我收到一只小蚂蚁的信,他想谢谢救过他的小鸟,信是用露珠写的,我得赶紧送,不然太阳出来,信就化了。”
绒绒听着,觉得晚风邮差的工作好神奇。她看着云团把她的信放进芦苇邮筒,又看着云朵邮车慢慢飘起来,萤萤跟在旁边,翅膀的绿光在暮色里闪着。云团挥着手喊:“绒绒,明天我给你带小松鼠的回信哦!他说要跟你分享他找到的松果!”
接下来的几天,绒绒每天都会给森林里的朋友写信:给住在溪边的小鱼写,问他水里是不是也有像星星一样亮的小石头;给住在松树上的小松鼠写,告诉他青草地里有甜甜的三叶草;给住在花丛里的蝴蝶写,问她飞过山顶的时候,能不能看到更远的地方。而每天清晨,小铃铛都会准时响起,带来各种各样的回信:小鱼的信是用鱼鳞做的,放在水里能看到他画的水下小石头;小松鼠的信里夹着一颗饱满的松果,还写着“这颗松果最甜,送给你”;蝴蝶的信是用翅膀上的鳞片做的,阳光一照,能看到山顶的风景。
有一天晚上,绒绒写完给蜜蜂阿婆的信,坐在蒲公英丛里,看着云团整理邮筒里的信。她突然发现,云团的棉线帽有点旧了,边缘还开了个小口子;云朵邮车的“小窗户”也有点破了,风一吹,会漏进点凉丝丝的风。
“云团,你的帽子破了,邮车也破了,为什么不修补一下呀?”绒绒问。
云团摸了摸帽子,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没有修补的材料呀。我的帽子是用云朵绒毛做的,可是只有山顶的‘云絮草’才能做出云朵绒毛;邮车的窗户是用晨露凝结的‘露水晶’做的,只有溪边的‘露珠花’里才有露水晶。可是山顶太高了,我怕云朵邮车飞不上去;溪边的露珠花只在清晨开放,我早上要送很多信,没时间去采。”
绒绒听完,心里暗暗决定,要帮云团找到云絮草和露水晶。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背着小竹筐,跟兔妈妈说要去采三叶草,然后偷偷朝山顶的方向走去。山顶的路很陡,到处都是碎石子,绒绒的小爪子都磨红了,可她一想到云团旧旧的帽子,就咬着牙继续往上爬。快到山顶的时候,她终于看到了一片长着白色绒毛的草——那就是云絮草!绒绒小心翼翼地采了一大把,放进竹筐里,又顺着山路慢慢走下来,回到家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到头顶了,她的耳朵都耷拉下来了,却还是开心地把云絮草藏进了自己的小抽屉。
傍晚的时候,绒绒又悄悄来到溪边。她记得云团说过,露珠花只在清晨开放,可她想试试,能不能在傍晚找到还没谢的露珠花。溪边的风凉凉的,绒绒沿着溪边走了好久,终于在一块大石头后面,看到了几朵还开着的露珠花——花瓣上还沾着没干的露珠,花心处有一颗小小的、亮晶晶的水晶,那就是露水晶!绒绒轻轻摘下露水晶,小心地放进玻璃瓶里,生怕摔碎了。
第二天晚上,绒绒把云絮草和装着露水晶的玻璃瓶交给云团。云团看着手里的云絮草和露水晶,眼睛都红了:“绒绒,你特意去帮我找的吗?山顶那么高,溪边的露珠花又那么难找……”
“我不怕呀!”绒绒笑着说,“你的帽子破了会冷,邮车漏风会吹到你,我想帮你呀。而且我还发现,山顶的风景好漂亮,能看到整个森林,还有好多会飞的小鸟;溪边还有好多小鱼,他们看到我,还朝我吐泡泡呢。”
云团抱着云絮草,又看了看玻璃瓶里的露水晶,突然从云朵邮车里拿出一块大大的云朵,递给绒绒:“这是我特意做的‘感谢’,比平时的大好多,还加了山顶的松果蜜和溪边的槐花蜜,你尝尝。”
绒绒咬了一口,甜丝丝的,带着松果的香味和槐花的清香,从舌尖一直甜到心里。她和云团、萤萤坐在蒲公英丛里,一起吃着,看着星星一颗一颗亮起来。晚风轻轻吹过,带着云朵的香味,还有远处溪水的叮咚声,和松树上小松鼠的歌声。
从那以后,绒绒经常帮云团整理邮筒里的信,有时候还会跟着云朵邮车,一起去送几封信:她跟云团一起把小蚂蚁的信送给小鸟,看着小鸟用尖尖的嘴巴啄开;跟萤萤一起把蝴蝶的信送给住在山谷里的小刺猬,看着小刺猬用背上的刺小心地接过信。每次送完信,云团都会给绒绒一块小小的云朵,有时候是香草味的,有时候是草莓味的,有时候还会加一点星星的“碎光”,吃起来会闪一闪的。
有一天晚上,绒绒收到了一封特别的信——是月亮姐姐写的,里面还夹着一片用月光做的小叶子:“亲爱的绒绒,谢谢你帮晚风邮差送了这么多信,森林里的朋友们都很开心。今天晚上,我会让星星们在你家屋顶上,组成一个小兔子的形状,那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哦。”
绒绒跑到院子里,抬头看着天空,果然看到星星们慢慢组成了一个小兔子的形状,耳朵长长的,眼睛圆圆的,像极了她自己。云团和萤萤也飘了过来,跟她一起看星星兔子。云朵邮车的小窗户里,透出暖暖的光,里面装满了裹着云朵的信,等着晚风把它们送到每一个等待的朋友手里。
夜深了,绒绒躺在床上,小铃铛挂在窗边,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脸上。她摸了摸枕头边的月光叶子,又看了看窗外的星星兔子,嘴角带着甜甜的笑。她知道,明天早上,小铃铛会准时响起,带来新的回信;明天晚上,她还会在蒲公英丛里,等着云团和萤萤,一起写新的信,一起送新的信,一起吃甜甜的云朵。
晚风轻轻吹过橡树屋,带着云朵的香味,还有远处云团的声音:“绒绒,晚安哦!明天见!”
绒绒闭上眼睛,在心里悄悄说:“云团,晚安;萤萤,晚安;月亮姐姐,晚安;星星兔子,晚安。”
梦里,她跟着云朵邮车,飞过了青草地,飞过了溪边,飞过了山顶,手里拿着甜甜的云朵,耳边是晚风的歌声,还有朋友们的笑声——那是一个甜甜的、暖暖的梦,像裹着一层云朵,把她轻轻抱在怀里,直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