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一块柔软的蓝丝绒,轻轻盖在青雾谷的上空。小狐狸阿橘蹲在蒲公英草地的边缘,爪子上还沾着下午采蜜时蹭到的金盏花粉。她望着天空中最后一缕霞光被渐渐升起的月光染成银粉色,耳朵尖微微晃了晃——今天是每月一次的“云朵邮差日”,据说只要在月光第一次铺满窗台时写下心愿,云朵邮差就会带着裹着星光的包裹,从彩虹桥的尽头飞来。
阿橘的心愿写在一片晒干的银杏叶上,用黑莓汁画了小小的狐狸爪印:“想找到奶奶说过的‘会唱歌的露珠’,给住在山谷另一头的盲眼小兔子洛洛当睡前故事。”奶奶还在的时候,总说青雾谷深处的水晶溪旁,长着能让露珠唱歌的月见草,可去年冬天的一场大雪后,奶奶就跟着迁徙的候鸟走了,再也没回来。
“阿橘,要不要来块蜂蜜松饼?”邻居浣熊奶奶的声音从木屋里传出来,带着刚烤好的麦香。阿橘把银杏叶小心地夹进奶奶留下的布口袋里,甩了甩尾巴跑过去。刚咬了一口松饼,就听见头顶传来轻轻的“呼呼”声——不是风的声音,是带着暖意的、像飘动的声音。
她猛地抬头,只见一朵比还蓬松的白云正慢悠悠地从月亮底下飘过来,云朵边缘沾着细碎的星光,上面还坐着个穿着亚麻小裙子的小姑娘,手里抱着一个用银线捆着的藤筐,筐子里堆满了裹着彩纸的包裹。
“请问是青雾谷的阿橘吗?”小姑娘的声音像风铃碰着露珠,清清脆脆的。阿橘吓得差点把松饼掉在地上,连忙点头。云朵慢慢降落在蒲公英草地上,小姑娘从云朵上跳下来,她的鞋子是用晒干的蒲公英绒毛做的,踩在草地上连一片花瓣都没压弯。
“我是云朵邮差小棉,这是你的包裹。”小棉从藤筐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包裹,包裹纸是淡紫色的,上面印着和月光一样亮的花纹,“不过要打开它,得先帮我一个小忙——我的云朵朋友刚才被山谷口的风缠住了,它最怕孤单,你能陪我去把它找回来吗?”
阿橘看着包裹上跳动的星光,又想起洛洛每次听她讲完故事后,都会轻轻握着她的爪子说“要是能听见真的声音就好啦”,立刻把松饼塞进嘴里:“我帮你!我知道山谷口有片防风林,风到了那里就会变温柔!”
小棉笑着把包裹递给阿橘,又从口袋里掏出一颗透明的玻璃珠:“这是月光珠,遇到黑的地方就把它举起来,它会帮你照亮路。”阿橘接过玻璃珠,珠子暖暖的,像揣了颗小月亮。
两人沿着蒲公英草地往山谷口走,月光把她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走了没多久,前面的路突然暗了下来——是雾凇林,平时这里总是飘着淡淡的雾,到了晚上就更黑了。阿橘赶紧举起月光珠,珠子立刻发出柔和的光,照亮了身边的每一棵树。
“小心脚下,”小棉突然拉住阿橘的爪子,“雾凇林里的每棵树都住着树灵,要是踩疼了他们的根,树灵会生气的。”阿橘低头一看,地上果然有细细的、泛着微光的根须,像老爷爷的白胡子。她轻轻踮起脚尖,跟着小棉的脚步,一步一步踩在没有根须的空隙里。
走了一半,一棵最粗的雾凇树突然“沙沙”响起来,一个小小的、带着鼻音的声音传出来:“你们要去哪里呀?我好无聊,能不能陪我说说话?”阿橘抬头,看见树洞里坐着个小小的树灵,只有她的爪子那么大,头发是嫩绿色的,眼睛像两颗露珠。
“我们要去山谷口找云朵朋友,”小棉蹲下来,温柔地说,“你为什么无聊呀?”树灵噘着嘴,指了指自己的树洞:“别的树灵都有朋友陪,只有我住在最里面,没人跟我玩。”阿橘想了想,从布口袋里拿出一片银杏叶——不是写心愿的那片,是她早上捡的,叶片上有好看的花纹。她把银杏叶递给树灵:“这个送给你,你可以对着它讲故事,风会把你的声音带给其他树灵的。”
树灵接过银杏叶,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吗?谢谢你!我知道一条近路,能更快到山谷口,我带你们去吧!”说着,树灵从树洞里跳出来,领着她们往一条窄窄的小路走。果然,走了没多久,就听见了“呼呼”的风声,还有云朵委屈的“呜呜”声。
山谷口的风果然很大,小棉的云朵朋友被风吹得飘来飘去,却不敢往前飞。小棉赶紧跑过去,张开手臂:“云朵,别害怕,我来啦!”阿橘也跟着喊:“我们一起帮你!”她想起奶奶说过,风最喜欢听温柔的歌。于是她轻轻唱起奶奶教她的童谣,小棉也跟着唱,树灵坐在阿橘的肩膀上,也小声哼着。
奇怪的是,随着歌声,风慢慢变小了,最后变成了轻轻的 breeze。云朵终于飘了过来,委屈地蹭了蹭小棉的脸。小棉摸了摸云朵的软毛:“对不起呀,让你害怕了。”树灵笑着说:“以后你要是再被风吹到,就喊我的名字,我会让树们帮你挡住风的!”
跟树灵告别后,小棉把阿橘的包裹打开了——里面不是会唱歌的露珠,而是一个小小的、用芦苇编的篮子,篮子里放着一张纸条,还有一颗小小的种子。纸条上的字是用星光写的:“要找到会唱歌的露珠,需要先种下月见草种子。种子要种在能看见月亮的地方,每天用清晨的露水浇灌,第七个满月夜,露珠就会唱歌。”
“可是洛洛下个月就要搬家了,”阿橘的耳朵耷拉下来,声音有点难过,“她的妈妈说,要带她去有更多阳光的地方。”小棉蹲下来,摸了摸阿橘的头:“别着急,我的云朵能飞得很快,我们可以现在就去水晶溪,找到最适合种种子的地方,说不定能让月见草长得快一点呢?”
阿橘眼睛一亮,赶紧把种子放进布口袋里。小棉带着她坐上云朵,云朵飞起来的时候,阿橘感觉像坐在上,软软的,暖暖的。风从耳边吹过,带着野花的香味,月光洒在她的身上,像盖了层银被子。
很快,她们就到了水晶溪。溪水像流动的水晶,泛着淡淡的蓝光,溪边的石头上长满了青苔。小棉说:“月见草最喜欢有月光和溪水的地方,我们把种子种在溪边的软土里吧。”阿橘小心翼翼地把种子拿出来,用爪子在软土里挖了个小小的坑,把种子放进去,又轻轻盖上土。小棉从云朵上摘下一朵小小的云,捏成水滴的样子,滴在种子上:“这是云朵露水,能帮种子快快发芽。”
接下来的几天,阿橘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去水晶溪给月见草种子浇清晨的露水。第一天,土里冒出了小小的绿芽;第三天,绿芽长出了两片圆圆的叶子;第五天,叶子中间长出了小小的花苞。阿橘每天都会把月见草的变化告诉洛洛,洛洛总是笑着说:“真好呀,我好像能看见它在长大。”
第七天晚上,刚好是满月。阿橘早早地带着洛洛来到水晶溪,小棉也来了,还带着她的云朵朋友。月光洒在月见草上,花苞慢慢打开,露出了淡黄色的花瓣。就在花瓣完全展开的那一刻,花瓣上的露珠突然开始发光,然后“叮”的一声,发出了像风铃一样好听的声音。
“叮——咚——叮——”露珠一个接一个地唱歌,有的声音高,有的声音低,像在演奏一首温柔的曲子。洛洛的眼睛里慢慢充满了泪水,她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一片花瓣,露珠的歌声更温柔了。
“这是我听过最好听的故事,”洛洛笑着说,“谢谢你,阿橘。”阿橘也笑了,她看了看小棉,小棉正对着她眨眼睛。云朵朋友在旁边飘着,沾着的星光落在溪水里,像撒了一把星星。
那天晚上,小棉要走了,她给了阿橘一个大大的拥抱:“以后要是有心愿,就对着月亮喊我的名字,我会来的。”阿橘点点头,把一片刚捡的银杏叶递给小棉:“这个送给你,谢谢你帮我找到会唱歌的露珠。”
小棉坐上云朵,慢慢飞向月亮,她挥着手喊:“阿橘,洛洛,再见啦!”洛洛也挥着手,露珠的歌声还在继续,陪着她们走回家。
后来,洛洛还是搬家了,但阿橘每天都会给月见草浇水,然后把露珠的歌声录在奶奶留下的贝壳里,寄给洛洛。小棉也经常来,有时候会带一些别的山谷的礼物,有时候只是来跟阿橘一起听露珠唱歌。
青雾谷的夜晚总是很温柔,月光照在水晶溪上,月见草的露珠唱着歌,云朵在天上飘着,像在守护着每一个小小的心愿。阿橘知道,不管奶奶在哪里,不管洛洛在哪里,只要有月光,有露珠的歌声,有朋友的陪伴,她就永远不会孤单。
每天晚上睡觉前,阿橘都会把贝壳放在枕头边,听着露珠的歌声,慢慢闭上眼睛。她会梦见奶奶在蒲公英草地上笑着向她招手,梦见洛洛在阳光下听她讲故事,梦见小棉和云朵朋友从月亮底下飞来,带着新的包裹和新的惊喜。
而青雾谷的月光,就像一层薄薄的纱,盖在每一个睡着的小生命身上,把所有的温柔和爱,都藏在梦里,等着第二天早上,被第一缕阳光轻轻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