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番话时,萧麦开启了小范围内的乾坤一气功,笼罩郭铁,最大限度激发出他心底里的恐惧。
果不其然,刚刚强压住断牙之痛的郭铁,开始拼命地试图张嘴,并全力挣扎,明显像是要说些什么。
萧麦见时机成熟,遂道:“当然,郭掌旗若是趁早招,咱们公事公办,不牵扯家人亲族。丑话说在前面,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
郭铁使劲点头,表示同意萧麦的交易。
萧麦拔出血淋淋的蟒针,鲜血立时从下颚上的洞口流了出来,洒了郭铁一身。
郭铁深吸一口气,忽然嚎啕大哭,涕泪横流。
他后悔,当初为何要贸然与萧麦为敌,以至于酿成今日之祸。
最初想着全身而退,结果退不了;后来想着起码保住家财留给后人,结果也保不住;现在甚至连有没有后人都难说了!
郭铁想起来,父母给自己起这样的名字,是希望他如铁般刚硬,百折不摧。
年少时的郭铁,的确如此。
他天资平平,却硬是靠着一身狠劲,日夜苦修,练就了一身威震一方的武艺。
从最底层的捕快,一步步爬到捕门第一强队、第一强旗的掌旗,靠的不是谄媚,而是实打实的拳头和血汗。
可金钱和权势,比刀剑更锋利,比毒药更蚀骨。
当他第一次尝到“以权压人”的甜头后,便再也回不去了。
遇到强敌,不必拼命,只需一纸调令,就能让对方滚出京城;遇到麻烦,也不必硬扛,只需打点关系,自然有人替他摆平。
他渐渐忘了怎么挥拳,怎么拼命,怎么像当年那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一样,用血肉去搏一个未来。
可他依旧觉得自己是块铁。
他嚣张、残忍、狠毒,用这些外表的强硬,来掩盖内心的锈蚀。他告诉自己:“除了高胜寒,没人能让我低头!”
他甚至幻想,若真有一天陷入绝境,他一定会比所有硬汉都硬,宁折不弯!
可萧麦的出现,就像戳破一个气泡一样,戳破了郭铁的幻梦。
昔日的铁早已成了现在的屑。
在肉体的折磨、财产的消失、家族的破灭三重恐惧胁迫下,郭铁完全失去了一丝一毫与之对抗的意志。
“萧指挥——”
“嗯?”萧麦立即打断,“当初在鸿月楼的赌注,忘了?”
“没……没忘!”郭铁意识到称呼错了,急忙改口,“爷……萧爷!”
“这还差不多,继续说。”萧麦要以无可争议、无法动摇的上位者姿态,对郭铁从心理上进行彻底的压制。
郭铁却再次欲言又止。
沈心见他踌躇,甚是不耐烦:“萧麦,快打啊,他明显是在拖延时间,看不出来吗?”
“我说,我说!我……呜呜……”郭铁忽的涕泗横流,“萧爷,你杀了我吧,我不活了,真的,我不说了,快杀了我,砍头、活埋、车裂、凌迟,卑职罪大恶极,只求速死!”
“还是不肯说嘛?那去了阴曹地府,别怪我没给你机会。”萧麦又从桌子上,拿起了铁锥和凿子,“你们很快就会一家团聚。”
“等等,我说,我说!对了,说什么,萧爷倒是问啊!”
“捕门上下,四五十个掌旗,没有比你更富裕的,也没有比你更嚣张的,连已录入名册的见习捕手都敢活埋,要说无有后台,怕是只有傻子会信。高胜寒……我要高胜寒的罪行和罪证。”
“啊?”郭铁愣住,没想到萧麦是想直接从源头,将强圉队连根拔起。
紧接着,他立即拨浪鼓似的摇头:“不,我不能说。老大会杀了我,杀了我全家!我不能说他的事情,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同时,面临萧麦的威胁,郭铁亦是不敢顽抗:“萧爷,求你了,我只招供我犯的罪,一件,一件,我全都招,只求您别再问高校尉了!”
“……”萧麦沉默了片刻,开口道,“行,说说你的事。”
搁以往,萧麦肯定要把高胜寒的罪行,从郭铁嘴里撬出来。
但回捕门的路上,沈心所提供的情报,让萧麦不得不从长计议。
高胜寒与捕神的关系太亲密了,“疏不间亲”,真把罪行罪证递交上去,无外乎两个结果。其一,捕神宽宏大量,过段时间让自己滚蛋;其二,捕神小肚鸡肠,立马让自己滚蛋。
郭铁又问:“我的事,我的事太多了,不知道从哪里讲起,要不,萧爷起个头?”
“嗯,今日大小姐上门抄家,发现你家里的财宝堆积如山。那就先讲讲,你是怎么敛财的吧。”
“财……哈哈……”郭铁忽而苦笑起来,血水沿着嘴角不断淌下,片刻后开始了陆陆续续的招供。
“身为掌旗,我就算什么都不做,只要记住谁没孝敬,就没人敢不孝敬。当然,这样来钱还是太慢,想赚大钱,就得官匪勾结,坐地分赃。”
“京城里面的黑道买卖,敲诈、走私、拐卖、销赃……别的地方我不管,但经过我的地盘,都得给我缴纳‘平安钱’。哪家敢不交,捕门可不是吃素的,轻辄上门捣毁,重则让他们全家暴毙——”
“黑道压榨的,多是穷鬼的钱。来钱快的,还得从那些富商巨贾,豪绅官吏身上想办法。看上谁的家产,就伪造证据,说他们通匪、谋逆……总之先抓起来。进了捕门大牢,就是进了鬼门关,想活命,就倾家荡产来赎。”
“当然,这年头最值钱的还是人。我们偶尔也做些拐卖人口的勾当,都是京城里面传出艳名的大家闺秀或者小家碧玉,但够漂亮的话,就算已嫁为人妻的也不放过。没势力的就硬抢,有势力的就整到他们抄家灭门。剩下来的女人,先犒赏弟兄们,玩爽了就卖到销金窟。”
“捕门的本职工作也不能忘。包庇重犯,杀人灭口,也是我的拿手好戏。很多案子的凶手,背后都有大世家、大门派。只要我把证据,呵,有时候甚至不用证据,上门走一趟,他们就会心虚地交钱。交得少,就抓起来,逼他们接着交;交得多,就找倒霉鬼帮忙顶包,当然,这需要不少银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