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去。
金色的朝阳刺破云层,将恢弘的长安城镀上一层暖金。
吕家。
吕有容的房间内,贴身婢女小环怯生生地端起桌上的一碗参汤,朝吕有容满目担忧的道,“小姐,喝碗参汤吧,这两天您都没怎么吃,身子会扛不住的。”
“放着吧,我不饿。”
吕有容摇了摇头,道。
她看向窗外,阳光正盛,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可今日的吕府却异常安静。
吕有容敏锐地察觉到异常,眉头微蹙: “小环,外面为何如此安静?”
“今日无人递帖子?”
这一点,很不正常!
她的目光直直的落在了小环的身上。
小环手一抖,参汤差点洒出,声音一阵发颤: “回小姐,今日…今日确实无人登门!”
“无人登门?”
吕有容瞬间来了兴趣,“为何?”
她太了解这些世家子弟的德性,昨日还趋之若鹜,今日便门可罗雀,其中必有蹊跷!
小环扑通跪下,带着哭腔:“奴婢听说外面都传疯了,您和高相先前的话本,四处传播,有人朝一些公子哥的府宅里扔,还是那最不堪的一版,说您…说您和那活阎王在军营里,在您重伤刚拔箭后,反正……反正污秽至极!”
“苏公子今日虽派人递了帖子,但说得修养一阵,再来府上叨扰,他昨夜被……被人套麻袋打成了猪头!”
吕有容一听,满脸愕然之色。
“苏文翰被打了?”
“谁干的?!”
小环肉眼可见的,见到吕有容那双原本极为黯淡的美眸,几乎一瞬间有了光彩。
她小心的道,“据说,据说是高二公子!”
“昨日苏公子刚出咱们府门没多久,就被高长文公子带人套了麻袋,打得…打得他娘都认不出来了!”
“现在满城风雨,那些公子哥儿怕是不敢来了。”
吕有容闻言,整个人如遭雷击,身体猛地一晃。
那双死寂的眼中瞬间掀起滔天巨浪,先是惊愕,继而难以置信。
小环继续的道,声音更低: “还有更邪门的,据说昨日那大燕使臣慕容复,也在街上被活阎王莫名暴打了一顿。”
“慕容复,被打了?可知原因?”
小环摇摇头,“不知,但据说两人接触极短,活阎王很暴躁,上手就打!下手很重,都给打疯了,有人听见慕容使臣走的时候,嘴里还一直念着一百万两都不给我,我鸟你干什么。”
吕有容听到这,整个人又喜又怒。
喜的是,高阳此举证明了,他的内心并不像表面那么淡定,高长文这龌龊手段,也必定是他授意的。
否则以高长文的脑子,想得出这么损的招?
他敢那么有恃无恐?
“懦夫!不敢堂堂正正来见我,不敢面对我吕家,只敢躲在背后,用这等龌龊手段驱赶苍蝇,你把我看成什么?把你自己又当成什么?! ”
吕有容想到这,心中又很怒。
权衡利弊,不来吕家找她,那也就罢了,这是你高阳的选择,我认命!
可这算什么?
打慕容复!
授意高长文打苏文翰,甚至偷偷塞他们两人极为污秽的话本,用此阴损手段,这算什么?
不娶她,也不让她嫁人?
这算什么?
吕有容站在铜镜前,看着镜子里那张苍白的面颊,脑海中昨日苏文翰那张故作风度翩翩的脸,以及李家公子,顾家公子,众多前来求亲的面孔全都一一浮现出脑海。
“呕…”
一想到这些脸,她的胃部便一阵剧烈的痉挛。
那不是悲伤,不是愤怒,而是纯粹的、生理性的排斥与厌恶!
她猛地捂住嘴,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小姐!”
一旁的小环慌忙递上清水,轻轻拍打她的背部。
足足过了半晌,吕有容才渐渐缓了过来。
她看着镜子中那个憔悴不堪的自己,心里不由自主的涌出一个诛心之问——她,真要跟这些人过一辈子吗?
光是昨天那么大一会儿,她便这般姿态,有了如此剧烈的生理反应。
那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足足四千三百多个时辰。
这怎么过?
一生?那将是何等漫长的…地狱?
“吕有容,你的骄傲呢?你的傲骨呢?都去哪了?你纵马河西,刀锋饮血,难道就是为了…把自己关进另一个金丝笼,与这些蛆虫为伍?”
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这个念头在脑海中如同惊雷般炸响,混合着昨日所见公子哥们的脸,令吕有容感到一股莫大的恐惧。
“不!绝不!”
几乎一瞬间,那镜中女子的眼中爆发出一种近乎毁灭的光芒!
恐惧?
不!
那是恐惧之后,被彻底点燃的愤怒与决绝!
“她能为了心中所向,不惜女扮男装混迹军营,能为了所爱之人,以身为盾挡下致命一箭,她是吕有容,是翱翔九天的鹰!不是任人摆布的金丝雀!”
“这不该是她的归宿!”
再一想高阳这令人可气的所作所为,这半年内,一直憋在心口的情绪瞬间如同火山在她胸中爆发!
她猛地站起,眼中燃烧着毁灭一切的火焰, “好,好得很!既然你权衡利弊至此,连面都不敢露…那我便逼得你无处可躲,退无可退!”
“备马,去苏府!”
吕有容眼神坚定,下了决定。
她朝小环吩咐了一声。
接着,她便一把推开房门,朝外走了出去,清晨灿烂的阳光洒落在她身上,那张原本毫无血色的脸,仿佛被注入了新的生命力,焕发出一种近乎惊心动魄的光彩!
那个心如死灰、准备认命的吕有容消失了。
此刻破茧而出的,是那个曾为了心中挚爱,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敢直面生死,敢爱敢恨,不惜一切的——真正的吕有容!
刚走到院中。
吕震到了。
他一瞧吕有容的样子,便当即愣住了,“有容,你这是要去哪?”
“去苏家啊。”
吕有容迎着灿烂的光,理所当然的回了一句。
“苏家?”
吕震人傻了。
他敏锐的察觉到自家孙女,似乎有些不同了,简直一夜之间变了样。
“你去苏家干什么?”
吕有容看向吕震,抬起细长的脖颈,缓缓看向定国公府的方向道。
“孙女去找苏公子…”
“商谈婚事,找个‘好日子’…嫁给他。”
ps:(做了一些调整,这几章有些难写,所以慢了一点,今晚还有两章,会熬夜写出来,给大家一个交代,后两章会弥补前面人设这部分的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