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说得莫名其妙,蓁蓁一时有些愣怔,心内暗暗纳闷:“笛煞,这是在替郑忽说话?”
“被人劫走了,那颗紫珍珠。”她低低回应着,把心中所想摆上了明面,“郑忽不过是为了传言中的财宝和矿脉图,而对我暂时性地表现出好感罢了!那颗紫珍珠,难保不是为了讨好我而故意做的手段。”
“郑国国君肯借给他,便是承认了你与郑忽的交往。紫珍珠没了又如何?若你和郑忽两情相悦,我来帮你们找到它!”笛煞轻抚着蓁蓁的黑发,悄声儿道,“当初,郑忽也许是为了传言中的财宝和矿脉图,可是现在,在你被人迷晕带走后,郑忽整夜未睡,派人带了他的哮天犬四处寻找你的踪迹。别人的焦急只是焦急,而他却是肉眼可见的憔悴!”
房顶有短暂交手的声音,随后便被隆隆的雷声淹没。
蓁蓁实在有点儿摸不清状况了,这个笛煞,摆明了是在撮合她和郑忽,可是,她现在如此身份,他们怎么可能?
她深吸一口气,淡淡道:“前辈,若双绝与您出自同一师门,今日,我便尊称您一声‘师伯’,师伯,您莫要乱点鸳鸯谱,我对郑忽没有恶感,但想要更进一步,却没有可能。他曾帮过我多次,这些我都记着,等有了机会,我一定会还,感情之事,还是顺其自然为好。”
她心内清楚得很,如果她不是王女,他们是有可能的,但她是王女,为了鬼方族,她以后的姻缘,当以不损害鬼方族利益为主。
一片黑暗中,蓁蓁听到了笛煞急促的呼吸,待那呼吸渐渐平稳后,笛煞轻声儿问道:“如果,郑忽有一半鬼方族人的血统,公女会不会选择他?”
一丝淡淡的嘲讽在蓁蓁心内弥漫,有哪个公子为了一段感情,肯放弃国君的位置?!
他有一半鬼方族的血统又如何,现在的他,可是郑国的公子,而且是嫡子!是最有可能登上国君之位的人!
“师伯,您别怪我苛刻,除非他自动放弃公子身份,才有可能进入那些人选之中。”
只是进入人选,并非是确定与他谈一场同生共死的感情,这种事,恐怕没有人会答应。
但是,笛煞却说:“师伯会尽力说服他。”
闪电不断,雷声隆隆,雨却依旧没有落下。
蓁蓁想到外面的刘成,他一人独战箫煞和舞煞,不知境况如何?
她意欲劝笛煞离开,笛煞却仿佛知晓她的心事一般,松开了她,在她耳侧轻声道:“外面布下的是天罗地网,你这个师父,让你两位师叔送出去也好。”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血煞不是陈佗请出来帮他的么?
瞧她们今儿的来意,却分明是来帮自己,帮来此处寻她的人!
按捺下心内的惊异,蓁蓁乖顺应了一声:“好。”
木门“吱呀”一声,两道人影在闪电中飞跃而入,正是箫煞和舞煞。
她们进门便道:“姊姊,让那人给跑了!”
一甩衣袖,笛煞的声音便带了责怪之意:“哦?你们二人联手,居然未曾打过他?”
舞煞道:“是,此人武功诡谲难测,内力高强,由此——”
笛煞在室内走了两步,问道:“公子的人呢?难道没有出来帮忙?”
箫煞娇嫩的声音道:“姊姊,他们完全不能近身。”
这句话的意思,在蓁蓁听来,应该是嫌他们武功太低。
可是,此处怎么可能会没有高手?蓁蓁有些纳闷了。
转念一想,她又有些释然,刘成的腿已经行动自如,之前受到腿脚的限制,表现出来的自然不尽人意,如今,应该是如鱼得水,随意便能发挥武功的最好水平了吧?
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有男子的声音道:“要下雨了,公子请前辈们到外围的马车里去。”
黑暗中,笛煞伸手,在蓁蓁的胳膊上用力一握再松开,扬声道:“好!”随后,她却附耳低语道,“此处有人监视于你,帕子事关重大,看完记得销毁。”
闪电划过,室内的一片光明瞬息即逝,而笛煞已经离开蓁蓁几步远,蓁蓁上前拍了拍笛煞的肩头,亦低低道:“师伯,师叔,且慢走。”
箫煞低低笑道:“公女乖,等师叔改日来,带些果子给你吃。”
不等蓁蓁应声,三道人影已经破门而出,在闪电的刹那光亮中,留下惊鸿一瞥的即视感。
雨点稀稀拉拉落了下来,砸在屋檐上,发出一阵“噼噼啪啪”的声响。
在雨声和雷声中,突然又掺进了刀剑相击的声音,起初似乎只是几人,后来却混乱成一片,而且渐渐逼近了她所在的房间。
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动静,她不徐不疾地走到几前,借着闪电刹那的光,迅速找到了火石,然后,点燃了房间内的蜡烛。
丝帕握在手心,悄然从衣袖中探出头来。蓁蓁用自己的帕子盖住它,两条帕子合二为一,轻轻放到了小几上。她似是百无聊赖般坐下,单手支着下颌,眼角余光落在帕子上,另一只手轻轻掀开了上面的帕子。
黑色的娟秀字体,看着便令人舒心。可是,上面的内容却震惊了蓁蓁的心:“那颗紫珍珠,是矿脉图的钥匙。”
那颗紫珍珠,很明显,是笛煞送给郑庄公的那颗,也就是,郑忽转送给她的那一颗!
她缓缓把丝帕揉成一团,闭上了眼睛。
虽然不甚清楚,为何紫珍珠会成为钥匙,但自己无意中藏起的这颗紫珍珠,是矿脉图的敲门砖无疑了。
震惊之后,便是如潺缓流水般的喜悦。
其实,她下一步要做的,便是找到矿脉图。如今先得到了钥匙,自是再好不过。
咦,不对呀,如此重要之事,笛煞为何要告诉自己?
血煞是陈佗请来的,不是更应该先告诉陈佗么?而那颗紫珍珠,她找到后亦应该给陈佗才对!
可笛煞说“我来帮你们找到它”时,分明是发自肺腑之言,她究竟为何要撮合自己和郑忽,又为何帮自己寻找紫珍珠,且告诉自己这个秘密呢?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蓁蓁思来想去,觉得最大的可能是:笛煞对郑庄公的儿子郑忽最有好感,由此笛煞才要帮郑忽,也由此,笛煞才把紫珍珠的秘密告诉了自己!若郑忽得了自己的心,两人结为夫妻,等一切功成之时,鬼方族的财宝和矿脉图,便理所当然地握在了郑忽手中。
这是最合理的解释,虽然尚有疑点。
仙鹤展翅铜香炉内檀香袅袅,蓁蓁瞥了一眼,把烛盘移到香炉一侧,带字的帕子对折了放到了蜡烛上面,丝帕点燃,室内骤然亮堂了许多,她捏着点燃的丝帕扔到了香炉内,直到燃成灰烬,她方拿起剪烛花的剪刀,在里面搅了搅,若无其事地合上香炉盖子。
外面原本稀稀拉拉的雨突然大了,如同瓢泼般,落到屋顶,又从屋檐上落下,开着的窗户外,白色水帘已变成瀑布的样子。
一阵风来,摇曳的烛火差点儿熄灭,蓁蓁忙用手护住,随后起身关了窗户。
密集的刀剑相击声,仿佛单调雨声里的点缀,与雨声竟然极其自然地融合在一起。偶有惨叫声响起,突兀划破这片自然而然的融合,则给人的心,平添了一份血腥的震颤。
有人踩上了屋顶的瓦檐,刀剑相击声亦响在头顶,蓁蓁端起烛盘轻轻放回原位,一个人安静坐回几前,双手托腮,闭上眼睛,默默倾听着上方的打斗声。
木门“咚”的一声被人撞开,随后,一个黑影跃到蓁蓁面前,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急切地低低道:“王女,请随属下离开此地。”
借着淡淡的烛光,蓁蓁看清了面前的男子,二十出头的年纪,浑身湿透,头发上都在滴着雨水,清秀的长方脸上,一双明亮的蓝眸格外醒目。
“我现在功力尽失,你们带不走我的。”蓁蓁慵懒地直起身子,慢条斯理道,“更何况,我并非王女。”
屋顶的打斗声更加激烈,接连几声惨叫,合着从屋顶滚落的声音,一个男子低沉而焦急的声音透过瓦檐,穿过雨声:“请王女随属下离开!”
清秀男子再次道:“请王女随属下离开!”
红色衣袖一动,蓁蓁起身:“你认为我是你们的王女?”
那清秀男子立刻道:“是!”
蓝眸瞥过地上的人,蓁蓁挑眉道:“那我的命令,你们可听?”
“是!”
那张小小的脸儿,瞬间肃然了神情,清脆道:“好,你立刻回去,告诉所有鬼方人,谁也不许前来此处,这儿是一个巨大的陷阱!”
清秀男子望着蓁蓁,带了一丝乞求:“此处危险,王女——”
双袖一甩,倒背在身后,蓁蓁斩钉截铁道:“按我的命令去做!”
“是!”
屋顶上仍有人在打斗,但上面的男子已经开始焦躁了:“王女!请随属下离开!”
清秀男子冲入雨中,屋顶上的打斗持续了盏茶功夫,渐渐消失在滂沱的大雨中。
瓢泼大雨变成了毛毛雨,雷声渐远,而外面的天色,亦一点一点亮了起来。
吹熄蜡烛,蓁蓁打开了窗户,一股清新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她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