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呢,静止的龙舟似乎微微一动,蓁蓁转头,瞪大了难以置信的眼睛:龙舟倾斜了,舟尾已在缓缓下沉!
蓁蓁觉得无比庆幸:幸而郑忽未将龙舟再驶入湖中,现在的情形,即便龙舟沉下,他们的轻功,足以轻松落在桥上。
转身的刹那,她却又感到了一丝异样:“怎么回事?龙舟,居然在缓慢向湖中心移动。”
什么也顾不得再想,她猛然冲入舱内,“哗哗”的水声传来,厅内船尾一侧已经有水漫过。而郑忽,正望着舱尾漫入的水发怔,蓁蓁正要唤他,却见他一脸震惊转首,两人对视,蓁蓁顾不得细说详情,匆急道:“快走,船要沉了!”
一黑一白两道人影跃起的瞬间,水中陡然射出无数支飞箭,千钧一发之际,红绫如一条柔软而灵活的蛇,横扫了下方那无数的飞箭。
然而,在他们的脚刚刚落在小桥上时,桥下豁然跃出十来个黑衣人,瞬间围住了两人。
此时,一黑一紫两个人影紧随其后落在桥上,紫衣人衣袖一扬,陡然向上一跃,在空中旋了个圈,无数的黑点如牛虻般飞向水中的弓箭手和桥上的持剑者。
只听一阵“乒乒乓乓”的金属碰撞声,和猝不及防的“哎哟”声,水上射来的箭,顿时只剩了寥寥三两支。而桥上持剑的黑衣人,挥剑齐动迎战那如牛虻般的黑点时,一条红绫悄然飞过,卷飞了所有的武器!
原本前后夹击的险境,顷刻间便扭转了境况,没了武器的黑衣人,只能像是没了牙的野兽,虽然上蹦下蹿,但已经全然不能构成多大威胁。红绫卷起的长剑,悉数飞向湖中,与紫影同至桥上的黑影,旋身一跃,两手已经各握了一把长剑,随手一抛,喊道:“公子,接剑!”
蓁蓁收了红绫,悠然站在小桥的狮子头上,望着郑忽接了长剑,与墨致一起,和黑衣人展开了战斗。
此时,紫影亦飘落在她身侧,问道:“主人,我们——”
正是鱼儿的声音。
闪烁的星光下,湖面漫起的淡淡白雾中,蓁蓁伸出食指,轻轻挡在了唇前。目光却紧紧盯着如墨的湖面。
一声轻微的水花声传入耳内,只见她身形一跃,衣袖一扬,红绫像一条铁链落入水中,顷刻间,锁住了一个手握着弓箭欲瞄准的黑衣人。
她轻轻一动,水中的猎物便随着她来到了小桥边。右臂一抬向后一扬,猎物带着无数的水花在空中划一个半圆,将桥上一个赤手空拳的黑衣人撞入了水中。
水花四溅间,水上再次冒出无数个黑色西瓜,竹箭如飞蝗,铺天盖地而来。
“鱼儿,撒玉石!”
一声清脆大喝,红绫舞出一片迷蒙的影子,竹箭触到,纷纷落下。
所谓的玉石,其实是在龙舟一角发现的一堆圆润石子,个个有小指甲般大,颜色不一,瞧着甚是好看。因无人知是谁放的,蓁蓁发现后,便令鱼儿收了起来,说可以防身用。没想到,今晚竟然真派上了用处。
紫色身影跃上半空,如湖面白雾上飘来的紫衣仙子,在她的衣袖挥洒之间,如牛虻般的黑点直击湖面上的黑色西瓜,片刻之间,西瓜们集体失去了踪迹。很快,湖面上浮起了一个个黑色庞然大物,细细瞧去,不由有些让人惊心:这些庞然大物,竟然是一个个死去的黑衣人。
没了后顾之忧,小桥上的战斗结束得十分迅速,只闻“噗通”声不断,拥挤的桥上,渐渐只剩了四个人影。
而他们方才容身的那艘龙舟,此时,舟尾已完全没入了水中。一道黑影从驶来的大红龙舟上跃起,落在即将沉没的龙舟船头,急切呼唤着:“公子!公子!”
小桥的狮子头上,一个白衣人飘然而立,声音清脆道:“你们公子在这儿呢,墨风!”
墨风听到蓁蓁的声音,几乎喜极而泣,立刻跃到了桥上。
曹夕姑的大红龙舟也来到了小桥一侧,他站在船舷边,望见了蓁蓁那道安然无恙的白影,可是郑忽呢?一个熟悉的人影拄剑站在桥下,似乎受伤了,他不由高声道:“忽兄,你们没事吧?”
郑忽抬头,一手拄着长剑,缓缓来到桥中央,对曹夕姑道:“忽没事,多谢夕姑惦念。”
狮子头上的蓁蓁转身,望见郑忽眸中似蒙了一层晶莹。死里逃生,不是应该额手称庆吗?他为何会流泪?
墨致手掐一个黑衣人的下颌,冷静问道:“谁派你来的?说!”
那人“嗬嗬”冷笑,却不言语。黑衣人全是死士,只有这一个被墨致捉住,未曾来得及吞药自杀。
蓁蓁上前,拿着那条脏污的手帕给黑衣人蒙到眼睛上,夺过墨致的长剑,在黑衣人的手腕上割了一个小口,鲜血顿时流下下来。然后令墨致将他绑在小桥的狮子头上,双手在背后亦绑住了。寂静间,鲜血滴落的声音,竟然清晰可辨。
“墨风,把阿秀带过来。”
“是。”
说话间,鱼儿一扬手,抛出一枚石子,只听“啊”地一声惨叫,水中露出的一个西瓜头瞬间不见了。
阿秀走上小桥,战战兢兢望着地上横七竖八的黑衣人,畏畏缩缩道:“贵女,不关我的事,我——”
“啪”的一声脆响,阿秀的半边脸瞬间肿了起来,她的嘴角,有血丝蜿蜒而下。
蓝眸燃烧着仇恨的怒火,逼近了阿秀:“是公子突?”
阿秀惨白着脸,极力否认:“贵女,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啪”,又是一记耳光,阿秀的另一边脸,也肉眼可见地肿了起来,她闷哼一声,“噗”,吐出了一口鲜血和两颗牙齿。
柔软的小手在阿秀脸上轻拂,蓁蓁冷冷一笑:“墨风,把她吊到树林最外面的树上,在树枝上挂两个灯笼,蒙上眼睛,割开两只脚腕,什么时候想说,什么时候把她放下来,不说,就这样吊着,让她慢慢流血而亡。”她一转身,指着桥上的黑衣人道,“还有这一个。”
“是。”
墨风和墨致上前,拖了两人的胳膊,预备去湖边的树林。
桥上的黑衣人眼如死灰,而阿秀直到此刻方才反应过来,蓁蓁是来真的!她两只脚在地上扑腾着,哭喊道:“贵女,贵女,真与我无关呀!”
“什么与你无关?”蓁蓁上前一步,笑眯眯道,“是龙舟上的细香与你无关,还是这些人的埋伏与你无关?”
阿秀咬着下唇,缓缓摇头,眸中露出惊骇的表情。
蓝眸如玉,其间盛满了笑意,只是那笑意,却如同寒冰,寒彻肌骨:“害怕了?你以为完美无缺,结果却留下了蛛丝马迹,龙舟失火之事纯属人为,而那个人,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你——阿秀!”
“公子突的伎俩太小儿科了,阿秀!”蓁蓁上前,托起她的下巴,在她耳侧低低道,“你知道我为何把你送给那条大龙舟的主人,其实,就是想看你的表现,龙舟着火是假象,我早就发现了,所有一切只是演戏给你们这些傻瓜看的!结果你们都上当了,都出来送死,你瞧这湖面上,多少条无辜的生命呀!而你,明天也将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阿秀顿时毛骨悚然,她乞求的目光望着蓁蓁,喃喃道:“贵女猜得没错,是公子突,我还偷听到,他在公子忽的别院外围,也设置了埋伏。”
蓁蓁一挥白色衣袖,墨风会意,放开了阿秀,蓁蓁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既如此,便放你一条命。”
墨致见墨风放了阿秀,便独自一人拖着黑衣人离开了,那黑衣人咳嗽了两声,喑哑道:“阿秀——”
“阿宇?”阿秀扑上去,抱住了黑衣人,“阿宇,你怎么在这儿?”
阿宇似乎觉得自己必死,居然开始交代后事:“阿秀,我想回家。我死之后,麻烦你把我带回灵山葬了,好不好?”
“阿宇,我求求贵女,放了你。”阿秀说着,“扑通”跪在了蓁蓁面前,“贵女,请你——”
一个死士而已,留着无用,离开也不会有什么损失。蓁蓁答应了:“可以,你们一块儿走,立即,马上!”
阿秀喜出望外,然而阿宇却道:“阿宇早晚是死,今晚便带贵女前往公子别院,诱骗出埋伏之人,以谢贵女不杀之恩!”
早晚是死?阿秀追问道:“为何早晚是死?”
阿宇淡淡道:“来此之前,我们皆已服毒,十二个时辰后,若无解药,便会毒发身亡,在我的衣领处,亦有一丸毒药,紧急时刻吞下,以免被人捉住拷问。”
“公子突如此狠毒?可我为何没有服毒?”
阿秀难以置信,以自己作为例证,阿宇望着她,讥讽一笑:“你手无缚鸡之力,这次事件完成后,你会理所当然被埋伏之人误杀!”
事情的真相总是那么残酷。
“不可能。”
“你在我们的任务之内。”
一支箭从水中而来,带着凌冽的风声,直奔阿宇。阿宇笑望着那只竹箭:“你瞧,事情完结了,我好像连存活十二个时辰的机会也不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