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整,笛煞开了门,神色疲惫对凤儿道:“先让你主人睡一觉,何时醒来再喂些汤食。”
凤儿应了,她发现,笛煞离开时,脚步似乎有些虚浮。
蓁蓁自笛煞离开后,一直睡到傍晚。
房里已经点了蜡烛,凤儿坐在榻前绣花,时不时瞄她一眼。
见她睁开眼睛,凤儿惊喜不已,起身笑道:“主人,您终于醒了。饭食刚送来片刻,您可要现在吃?”
见她眨眼,凤儿按照笛煞吩咐,舀了碗浓粥喂她,一面道:“今儿公子忽和太子夕姑均来问过主人,见主人未醒,便没有进来。主人可还要见他们?”
蓁蓁咽下一口热粥,用力道:“等他们来时再说吧。”
原本出口的声音低到附耳方能听到,此时却在房间里回响,震得凤儿一愣!
“啊,主人,你可以说话了!”
她惊喜不已,放下粥碗一溜烟儿跑了出去,风里传来她的声音:“凤儿要去告诉韦神医。”
榻上的蓁蓁,无奈叹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我话还未说完呢,就跑了,真是——”
房顶传来一声笑,一个沉磁声音道:“有什么想说的,说与我听,我保证不会乱跑。”
却是郑忽的声音。
顷刻间,她便听到门响,随后,郑忽便站在了榻前。
“师兄,笛煞前辈上午为我驱毒,你帮我去瞧瞧她如何了?”
郑忽双手抱臂,居高临下望着她,挑眉笑道:“你这是驱使我代你做事?!
你需求我一声,我才会去。”
蓁蓁默默翻了个白眼,心内暗叹,面前这个人,与他说正事,他却总是如此,必定戏谑人一番。
我又为何让你如意?!
蓝眸微微一转,蓁蓁神态安然道:“此事不急,便不劳师兄了。
夕姑来时,让他代劳更好些!”
郑忽豁然变了脸,坐在榻前,冷冷望着蓁蓁道:“他就那般入你眼?
昨晚我离开后,他去找你,你们到底说了什么?!”
“师兄,我们说了什么,为何要告知你?”蓁蓁“嗤”地一笑,对自己猜测到郑忽的反应很是自豪,挑眉道,“即便对自己父母,亦非要事事告知,而你,是我的谁?!
凭借师兄的身份,你问这句话,已是逾越了!”
最后的“逾越”两字,蓁蓁刻意加重了语气,郑忽脸色顿时难看极了。他想起那个荒唐的梦,梦里的蓁蓁很是乖巧,可是现实中的她,为何说句话都带着刺,非要扎得他心疼不可?!
“好!好!好!”三个字,郑忽说得咬牙切齿,他冷笑一声,道,“青林,你明知我心悦你,为何还去招惹曹夕姑?!”
岂料蓁蓁听了他的话,神色一肃,认真道:“师兄,我可是答应过你什么?
竟让你如此误解我的态度!
我没有心悦你,你亦不必在我身上浪费心血。
你知晓的,眼前的笛煞前辈,便是与你父君相恋过的人,最终笛煞前辈得到了什么?!
而我,甚至比不上笛煞前辈,你以为你的家人会同意?
还是我嫁给你会幸福?
别做梦了,师兄,清醒一点对你我都好!
至于曹夕姑,或者是其余的男子,我想与谁说话便说话,你现在管不着,以后也管不着!”
既然把话挑破,蓁蓁亦是毫不留情,郑忽愤怒的脸色反而渐渐和缓,神色呆怔,片刻后,招呼也不打,便走了出去。
他在门外遇到曹夕姑,曹夕姑问他道:“忽兄,小禾如何了?”
郑忽神色复杂望了他一眼,落寞道:“你自己去瞧瞧。”
说完,便大步离开了。
曹夕姑觉得奇怪,摇了摇头。正要进门,却见韦中和凤儿风风火火而来,他以为蓁蓁身体不适,担忧地站到一侧,让他们先行。
韦中进房便为蓁蓁把脉,一面问道:“你有何感觉?”
蓝眸微微一眨,蓁蓁沉吟道:“上午笛煞前辈给我驱完毒时,我只觉困乏不堪,睡了一大觉,醒来只觉浑身舒畅,前所未有。”
把完脉,韦中笑着起身,对蓁蓁道:“怪不得笛煞前辈回去后,便异常虚弱地躺在榻上睡了,原来,她把你变得生龙活虎了!”
他见蓁蓁蹙眉望着他,思忖一下接着道:“我不会武,亦不懂你们内力的事情,但是,小舅舅说,笛煞前辈不仅用内力为你祛毒,更向你体内输了许多内力!”
怪不得,她睡醒后说话便声若洪钟,难道是笛煞为她输入内力的缘故?
韦中起身,瞥蓁蓁一眼,欲言又止。
蓁蓁见此,便知他有私密话要说,却不好意思撵人,不由唇角一弯,道:“夕姑,凤儿,你们且离开一会子,我有事与韦神医讲。”
房间主人下了逐客令,曹夕姑亦不好赖着不走,便道:“我过些时候再来。”
等两人离开后,韦中神秘兮兮趴到窗上瞧了瞧,方才转身行至榻前,眯起眼睛问道:“我小舅舅问笛煞前辈,为何拼着伤了自己给你输送内力,你道笛煞前辈如何说?”
对于韦中卖关子的行为,蓁蓁不屑一顾,斜睨着他道:“若是我,如果事情牵扯私密,会把前因后果快些讲清,而不是拖拖拉拉,万一被有心人听去呢?!”
韦中在房中踱了两步,恰好步入窗下一缕阳光中,半边脸瞬间像是镀了金,灿灿生光。
他眨眼点头,另外一半脸黑黢黢的,像是带了面具,显得他异常神秘。
轻咳一声,他道:“她回去后,小舅舅担心她,特意让人请了我去,我在院中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她说,你是她未来的亲人!
亲人便是亲人?
为何是未来的亲人?
小禾,你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榻上的人安安静静望着上方,并未接话,韦中大步上前,却见蓁蓁咬着下唇,一副思索的神情。
等了片刻,蓁蓁眨眨眼睛,唇角挑起一丝戏谑的笑意:“或者,她与我亲生父母是亲戚?
未来,如果我公布身份,那时我与她,便是亲人?”
这个说法太牵强,若有远亲,完全现在便可说清,何须等到未来的某一日?
两人陷入沉思,房内只听见外面的风声。
韦中想起一事,“啊”了一声,道:“郑忽有没有告诉你,舅母让他唤她姨母的事?
这件事亦是奇怪的很,郑忽回国后,必定求证了自己母亲,但他并未再谈起此事,得闲了,我得问问他,若是真的,我们便成了亲戚。”
“啊?”这下轮到蓁蓁吃惊了。
在她昏迷后,到底发生了多少事情,竟令她感觉仿佛不认识这个世界了一般。她等不及问郑忽,请韦中坐下,细细把这事儿逐一讲给她听。
韦中便把木魔与笛煞在水月轩见面后,笛煞接受了木魔的感情,两人如今十分恩爱的事情说了。
蓁蓁听得开心,觉得笛煞终于能够放下以前的事情,很是为她高兴。
但她弄不明白,笛煞为何要郑忽唤她姨母?
既然接受了木魔,难道是把自己与郑庄公的关系归为兄妹?可是,若是如此,应该称她为姑姑,而非姨母!
思来想去,有些头疼,觉得等见了郑忽,直接问他最好。
于是对韦中道:“笛煞前辈处,麻烦你多照应!”
韦中挑眉,在榻前来回走了两步,笑道:“哪儿轮得到我?小舅舅拿她当个宝,早已把自己的内力输给了她些。如今,她好多了。”
却听外面有人问道:“主人醒了?”
小凤的声音回道:“是,大掌门!不过韦神医在——”
竟然是毒剑,蓁蓁心下惊喜,笑道:“神医若无事,可否把毒剑唤进来?
我有事问他。”
韦中应下,便离开了。
毒剑进门便笑道:“恭喜主人康复在望!”
蓁蓁却记挂着许多事,见毒剑脸上没有忧色,方安了心,问道:“给我讲一讲,我昏迷后发生的事情,所有你知晓的,都说一声。”
说完,突然记起一事,吸了一口冷气,凝眉道:“太子免昨晚派人欲劫曹姬,你可知晓?
今儿宛丘城内可有关于此事的消息?”
毒剑一脸意味深长,问道:“昨晚有人夜袭西威将军府,主人尚不知晓?
属下派人送消息给公子忽——”
蓝眸一眨,蓁蓁的声音有些僵硬:“莫提他,你且细细说来。”
据毒剑所言,昨晚子时初,西威将军府内忽然进入二十余个黑衣人,均武功高强,轻功了得。
他们进入后,先击杀了府外巡逻的护卫,并顺利捉拿了管家。
府内的暗卫发现,击鼓聚集了几百护卫,弓箭手亦迅速到位,一场混战后,西威将军府损失惨重,死了上百护卫,但却保住了将军府的安全。
二十余个黑衣人,竟然逃出了两人,暗卫追踪,发现他们进了城南十二巷的一座小院。
里面有一人秉烛等待。
黑衣人进入后,暗卫则潜上房顶,揭起瓦片偷窥,结果室内有个带了垂纱斗笠的男子,在听闻黑衣人潜入将军府失败后,直接杀了两人。
而两个黑衣人,并未反抗。
暗卫将带垂纱斗笠的黑衣人击晕,带回了将军府。
毒剑讲完这些,接着道:“今儿一早,便有消息称,太子免买通将军府下人,派人里应外合潜入府内,不知意欲何为?
西威将军夫人亦亲自进宫,面见国君讨要说法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