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郑忽趴在马上,反而有些后怕,若他们二人离去,完全无法动弹的他若遇歹人,只能任人宰割。
好在片刻后,有一人凌风而至,他瞧不见,可是听到了衣袂之声。
是个低沉好听的声音:“坐好了,师伯送你回去。”
师伯?师伯!师伯!!!
郑忽惊了一跳,如今脑中一团浆糊,无法细细思索,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只记得与墨大墨风之约,便吃力道:“烦劳……送……我……去陈国,有……接应……之人。
城外,城外……即可。”
“好!”
绝威答应得爽快,带着他立马上路了。
此刻已是黎明时分,东边彩霞飞舞,太阳露出半边脸颊,在彩霞的映衬下,像是一张羞赧女子的脸。
马停在大路边,郑忽激动地发现,这竟是宛丘城外。
“能联系你的人么?”
绝威跳下马,望着他道:“师伯只能送你到此。”
郑忽眨眼算作回答,低眸望向自己的衣袖:“里面……有,有,信号……弹。”
他的意识一直在流失,方才绝威的一声“师伯”,因着激动,模糊的意识方清明了些。
绝威拿出信号弹,飞跃入路边树林,一条如蛇的信号冲天而起,犹如一只闪闪发光的长尾巴蝌蚪,飞跃上淡蓝晨空。
而绝威,再未从林内出来。
没有了颠簸,郑忽只觉困倦至极,意识渐渐模糊。
直到太阳升起,金光四射。
有人飞马而来,焦急呼喊着他,并不断拍着他的脸颊,随后便带着他继续赶路。
再之后,他便什么也不知晓了。
原来如此!
蓁蓁蓝眸微微一动,望着郑忽,她亦十分好奇,木魔为何执意要见笛煞?
而且把郑忽当做敲门砖?
郑庄公那么多儿子,敲门砖为何是郑忽?
绝威应是受笛煞之托保护郑忽,而两人均出自薛飞门门下,是以自称师伯。但笛煞对郑忽,为何如此好呢?!
她挠了挠鬓角,真是让人摸不透呀!
处处是谜团,引得人好想立刻扒开谜团,瞧瞧真相究竟是什么!
听完郑忽的讲述,墨大眨眨眼睛,亦是一脸惊奇,狭长双眸闪着煜煜的光芒:“后来,是属下与墨风接上主人,紧急住进了此处宅子。”
暗中对墨大翻了个白眼,蓁蓁心内腹诽道:瞧你那满面春风的样子,倒颇像是与绝威见过,且同行了一般。
此刻韦中上前,手握住郑忽的手腕,只见他神色凝重,重新为他把脉,片刻后,方放开他道:“怪不得,这脉搏初始时十分奇怪,明明中毒良久,而且是砒霜之剧毒,却能撑到如今!
原来是木魔喂你吃了药丸,延缓了毒性,且护住了心脉。”
此刻,强忍着八卦的蓁蓁,蓝眸一弯,笑嘻嘻道:“呀,木魔竟钟情笛煞前辈?
怪不得,他们隐退的时间一致,出山的时间虽有些差异,总归是一年之内。
而他露面便不顾一切要见笛煞,这岂止是钟情,简直便是对笛煞前辈入魔了!”
郑忽浑身绵软躺在榻上,听了蓁蓁的话,不由温柔望着她,暗暗想道:“钟情一个人,便是隔了多少年,也不能忘记么?
一日不见其人,便时时挂念,算不算入魔?”
谁知蓁蓁见无人应答,便自顾自继续道:“隐退的这些年,木魔定是日日牵挂笛煞,然后听闻她出山,立即欣喜若狂,循着踪迹前去寻找——
哎,师兄,若是你未曾晕倒,你会助木魔一臂之力么?”
这个古灵精怪的家伙,满脑子想的都是些什么?!
郑忽瞥她一眼,冷哼道:“他对我如此不客气,我自是不会帮他!”
岂知蓁蓁并不死心,双眉一挑道:“那,若我能让他给师兄赔礼道歉,师兄可会帮忙?”
郑忽气得吁一口气,眼眸直直望向房顶。
偏偏上面有个燕子窝,只可惜此时是秋日,燕子南飞,鸟去巢空,令人不由微微唏嘘,来年春日,那对老燕是否还会同归?
一念之间,心不由软了。
人生在世,与燕子何异?!
若有人能助力一把,说不定便会幸福一生。
譬如他,离开的这段日子,他理清了一件事,那便是,他果真是喜欢蓁蓁的!
岂止是喜欢,简直是蓁蓁口中的入魔!
只是面前这个情窦未开的人,需要有人旁敲侧击,或许才会开窍。
而自己的幸福,也才指日可待。
“会,只要他肯来,肯告知我他经历的一切,我会答应帮他。”
沉磁的话语脱口而出,郑忽斜睨着蓁蓁,认真道:“真情是这世上最贵重的东西!
我不希望笛煞前辈错过!”
一方帕子飞来,从他面前飞过,落在他枕边,带起一阵细风,撩得他脸颊微微发痒。
撩帕子的人蓝眸微转,哼了一声:“师兄,笛煞可是与你父君从前有情,你确定会如此做?!”
墨大尴尬望着蓁蓁,悄然拉拉她的衣袖,蓁蓁甩开他,挑眉道:“别闹,有些事,你代替不了你主人。”
韦中双手抱臂望着他们,一脸幸灾乐祸。
岂料郑忽不答反问:“青林,师兄问你一句,你可愿与人共侍一夫?”
话说世上有哪个女子乐意如此,蓁蓁自是不愿!
她红了脸,嘟起嘴,恶狠狠剜了郑忽一眼,咬牙切齿道:“师兄可愿与人共侍一妇?!”
郑忽云淡风轻一笑,伸出一支食指摇了摇,慢悠悠道:“自是不愿!”
她一跺脚,冷冷斜睨着他道:“我亦不愿!”
“这就是了!
房内四个人,两人都不愿与人分享夫君或娘子,剩下的两个,不问也知晓结果了。”
郑忽说着,望向韦中和墨大,韦中鄙夷地瞥着他,墨大则一脸崇拜。
于是,他继续道:“笛煞前辈抛却她在江湖上的赫赫名声,亦是一普通女子,她又岂会愿意?
据我所知,多年以来,她隐退后至今,并未与我父君有任何瓜葛。
我在想,他们之间的感情纠纷,或许在她隐退前,已经理清了。
既然孽缘已断,再开始一段新感情,也是理所应当的。”
蓁蓁就像是见了鬼,站在榻前盯了郑忽几个瞬间,这个人,何时变得如此伶牙俐齿了?!
她点头,忽然笑嘻嘻道:“孺子可教也!
孺子可教也!”
见她打趣自己,郑忽亦玩闹心起,伸手欲捉住蓁蓁,然而终归身上依旧无力,猎物敏捷避开了他的魔爪。
见两人如此,韦中咳嗽一声,一本正经道:“哎哎,人家墨大在呢,打情骂俏注意场合!”
说得好似他并不在意似的。
玩闹的两人,瞬间满面绯红。
蓁蓁一步跃到韦中面前,踮起脚尖增高,借此不输人气概,故作一副恶狠狠的表情道:“你说谁打情骂俏?
我和我师兄,清清白白!”
墨大心内有事,见蓁蓁和韦中似乎要掐架,便上前岔开了话题:“青林主人,鱼儿呢?
怎么没带她出来?”
登时,剑拔弩张的气氛消失于无形,蓁蓁叹一口气,幽幽道:“进宫了!”
偏韦中立即摇头晃脑道:“这真是一入宫门深似海呀!
深似海!”
郑忽忍不住,扑哧笑了:“你就不会少说两句!”
衣袖一甩,蓁蓁高昂着头,傲然道:“嘁,放心,我才不会与他一般见识!”
韦中不动声色望郑忽一眼,又瞅瞅蓁蓁,带了一丝好奇问道:“这么快就和好了?!”
郑忽忍笑,蓁蓁故意不理他,只和墨大讲起鱼儿进宫的缘由。
见墨大抑郁不乐,便笑道:“师兄在此养伤,你暂时不会离开,改天我让她出宫,与你见一面。”
满面郁色的墨大,脸上终于见到了一丝笑纹儿。
三人吵吵闹闹的,时间很快过去了。
韦中突然想起一事,问蓁蓁道:“小禾,门外与你同来的侍卫,身形如此高大,倒是难得。只是从前怎从未见过?”
蓁蓁自豪抬首,笑道:“以前他在别处,是新近才调过来的。
他武功不错,所以我让他做了我的贴身侍卫。”
这个回答并未解开韦中的疑团,他摇头,继续问道:“不过是个侍卫而已,为何总让他带着个斗笠。”
伸出食指,蓁蓁悄然一勾。
韦中会意,附耳上来。只听蓁蓁在他耳边悄声儿道:“他是姬显君的兄长,鬼王帮魅姑的儿子,我给他喂了忘情,你说,我该不该给他带个斗笠?!”
韦中震惊后退,手指着蓁蓁,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蓁蓁笑嘻嘻道:“韦中,大玄武功高,我十分器重他,你见了他,亦要尊重他。”
郑忽见两人旁若无人耳语,心内极不舒服,于是皱眉嚷嚷道:“嗓子干,像冒火一般。”
墨大忙倒了一杯水,蓁蓁接过,说道:“我来。”
她早已发现郑忽冰冷的脸色,坐到榻前,俯下身子在他耳边,重新介绍了一遍姬显玄。
然后,不顾郑忽愕然的神情,自拿了勺子喂他水喝。
外面响起匆促的脚步声,姬显玄在门外禀道;“主人,有人送药!”
蓁蓁问道:“可是墨风?”
只听墨风的声音道:“是。”